================= 书名:[变形金刚]看不见的世界 作者:Ventisca 文案: 艾裴丽在西部平原上独自生活第十年。 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 “……请问,是谁?我看不见。” 一般都会被证实只是偶然闯入的动物,但这次艾裴丽得到了不一样的回答。 “渣的,运气真差……你这儿有汽油吗?” ·草率的小短篇,黑历史之作。 ·剧情平淡,大部分就是聊聊天。 ·男主【横炮】,被墓风小队和禁闭追杀中。女主艾裴丽,独自一人居住在西部荒野。 ·剧情从第四部前开始。 内容标签: 英美剧 科幻 情有独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横炮,艾裴丽 ┃ 配角:汽车人,人类 ┃ 其它:变形金刚,炮仔男神,失明少女 ==================   ☆、荒原   美国大平原的傍晚一向是瑰丽而神秘莫测的,暮色在黄昏时的湛蓝天际中肆意涂抹铺陈,由夕阳沉寂的方向的浅浅胭脂色渐变成比丁香淡一些的浅紫,近乎透明鸢尾般的蓝紫,和细雪时的天空一样的灰蓝。几缕如同洒出的细沙那样轻薄飘渺的流云层层堆叠,制造出富有层理感的灰色云絮,如同爱丽丝的奇幻梦境里的色彩。   艾裴丽看不到这一幕,但不妨碍她以自己的方式去理解。   当荒原上轻柔温暖的风变得凛冽起来,就是夜晚就对她递出了来访函,而她则必须快点动起来,关上门与厨房来一场温情的约会。晚饭后和她的朋友钢琴交流一会音乐,聆听收音机的演讲和叮嘱,一边整理自己白天收回来的衣服。然后,她会和水流嬉闹,在浴室里开一场小型音乐会。而美好的夜晚终结时,她会换上睡衣,在夜晚的风为她唱的催眠曲沉沉睡去,投入梦乡的怀抱。   她喜欢一切能让生活变得生动温暖起来的修辞,无论幼稚与否。毕竟一个人生活很容易会让人希望有人陪伴,幻想周围的一切都拥有生命。   更何况如果你身处一个看不见的世界,你怎么知道你的想象和现实不一样呢?   艾裴丽希望,虽然仅仅是希望,但她希望这个世界是美丽的,比她想象的要更美丽。   今天的运气不算太好,艾裴丽在切番茄时不小心切到了手指,起初她并没有感受到疼痛,只是觉得手指有些凉,以及丝丝细密的酥/痒,那种柔润圆滑的触感让她意识到是某种液体,不算粘稠,但也不够流畅。   等到她舔了舔指尖才意识到那不是番茄汁——舌尖弥漫开的略带苦涩的腥甜让她愣了愣,并不像番茄的酸甜清爽,寡淡而又古怪。   她想了想,才意识到这是血。   这么多年以来的第一次。艾裴丽带着点新奇感又舔了舔指尖,确定自己记住了这种味道才松开,对于这个第一次她抱着愉快的期待——大约是某种预兆?好像在哪本书上看到过……女性的血液……什么的?总之是一件有意思的事。她这样想着。   等到晚上时,那个小伤口已经差不多愈合了,虽然触碰时还会有些许痛感残留,但艾裴丽觉得这没什么不好——她有很多年没有受过伤了,对于这种痛感她有些怀念,就像是一个久违的朋友突然来拜访,过往的情绪齐齐涌现,像是一个意料之外的惊喜。   虽然看不见,但艾裴丽的生活其实并没有那么困难,独居的好处是她并不需要过多使用她的双腿——它们安静地呆在它们的位置上太久了,久到越来越不好用,既没有让她欣喜的知觉也没有能够被驱动的可能,存在感微弱到和艾裴丽挂在门外风干的野花一样。   要不是还必须坐轮椅,艾裴丽几乎想不起来自己是有腿的。   半个月一次的物资供给,四野都是毫无障碍物的荒野,再加上把活动范围局限在可控制的房屋周边,对比之下艾裴丽觉得这里的确比书上提到的城市更适合自己。   最初搬到荒原独居时的磕磕绊绊随着时间推移早已变成了游刃有余,自从她能够轻松地为自己做牛排之后,她就再也没有为自己添过大伤。   十年……足够让她对这片荒原非常熟悉。   运送物资的人每半个月来一次给她提供食物,她还记得最初的时候种类很多,多到她不能全部辨识完毕,后来才随着她的选择慢慢削减,最终变成了现在的规模。   然而至于自己是为什么会居住在荒原上,艾裴丽并不清楚,最初的记忆就是风声,风静默中的流动,飘忽的波动的无法捕捉的,就好像荒原的呼吸,时而舒缓,时而急促。   荒原一直是静默的。   再之后很久的某天,荒原的空气里充斥着压抑的呼吸声,有很多人来了又走,留给艾裴丽深深的疑惑。   她从来不知道那些人是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我是谁呢?艾裴丽偶尔会想。   然而这个问题并没有答案。   从那天起,她正式在荒原上定居了下来。然而除了那天,那些人再也没有在她清醒时来过。虽然茫然于自己被丢弃在荒原上,但艾裴丽并没有多少怨言,失去是一种宝贵的经验,无论失去什么总会在另一方面得到弥补,她感谢这个世界给她的一切,感谢能够得到这么美好的世界。   毕竟,无论如何,她都还有生命不是吗。   除此之外,这片荒原上没有过任何访客,艾裴丽是唯一的智慧生命。关于这一点,艾裴丽很确凿。因为有大型生命的情况下,风给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艾裴丽不知道这种感觉的根据,但是她就是知道,荒原上有其他大型生命时风流动的轨迹……是更加晦涩寒烈的。   就好像今天。   起初是一种奇妙的声音,从荒原的另一边远远地传来,像是野兽的咆哮,狂暴躁动桀骜不驯,艾裴丽从来没有听过那种声音,这让她好奇地驱动轮椅来到门外,静静感受被扰乱的风。   气流混乱无序地呼啸着远去,取而代之的是清爽微凉的空气,透着金属感的咆哮越发低沉雄浑,穿透荒原的阻隔冲击着艾裴丽的感官,艾裴丽一边侧耳倾听,一边在脑海里勾勒着疾驰而来的物体的形象。   很像是车……但是车,能这么快吗?   时间在极致的速度中仿佛被压缩得短暂,艾裴丽感觉那只是一瞬,一瞬之后强烈的气压变化带动着炽热的风不受控制地向着艾裴丽直扑而来,吹得她的长发纷纷扬扬,迅若奔雷的跑车途径她的房屋时一个大幅度的急刹,车身直接转了半圈才稳稳停下,艾裴丽甚至能听见草杆被防滑纹细致的车轮碾碎时的脆响,和应该是引擎发出的声音里的疲惫。   她能想象及腰高的野草在风压面前纷纷匍匐分开道路毕恭毕敬如同向君王行礼,清冷朦胧的天光在流畅车身上削出一线锐利耀眼的光芒,光泽炫目的跑车冲破空气阻力咆哮着转瞬远去,只在视网膜上依稀残存风驰电掣的光影。   那样突兀地、肆无忌惮地、突如其来地撕裂一切桎梏阻碍,横冲直撞地闯进她的荒原。   身体从指尖开始僵硬,心脏在短暂的停跳之后像是苏醒一样一点点慢慢加速,最终它以极高的速率急遽跳动,血液在频繁的交换涌上艾裴丽毫无血色的脸,淡淡绯红自她的耳尖向着脸颊蔓延。   她颤抖着伸出手拂开因为狂风飞到眼睛边上的发丝,然而微微发抖的手指在触碰到柔软顺滑的发丝时脑海中闪现的第一个念头是——她要是把梳子带出来就好了。   声线因为紧张而不稳定地在极小范围内微颤着,一直环绕陪伴着她的风声似乎在这一刻消失,只剩下愈演愈烈的心跳。糅杂了不知名昏昧情绪的窘迫满涨得几乎要溢出,艾裴丽心神不定地扬起脸,微微抿着唇,任由半明半昧的光线投在她脸上。   “……请问,是谁?我看不见。”   可以忽略的短暂沉默后,对方扬起略带惊讶的冷冽男声。   “你看不见?”   艾裴丽猜想她的脸上一定是一片空白,没有任何表情,然而不这样她恐怕无法说出一个字。她保持着僵直笔挺的坐姿,确定地点了点头。她猜对方的目光在一寸寸扫过自己,这种猜想让她的指尖一点点冰冷,脸上的温度却越来越高。   不知是不是错觉,确认了艾裴丽确实看不见后,对方似乎放松了少许,言语间少了些许顾忌,不理会艾裴丽自言自语起来:“他渣的跑了这么远终于暂时安全了……”   原本熄火的引擎突然再次咆哮起来,艾裴丽愣了愣,只觉得心脏一紧,仿佛有什么沉重晦暗的情绪疯狂涌进血液,冰冷阴霾冷却了情绪,凝结成冰刺沉淀在血管中——   对方似乎打算直接离开。   突如其来的……   “等等……”   音节刚刚出口,艾裴丽就猛地咬出了唇,只留下茫然无措的情绪在心底蔓延。   她能说什么呢?她在希望什么呢?   然而仿佛是她强烈的希望起了作用,引擎声渐渐低了下去,最终弥散无踪,对方烦躁地骂了句,不甘却又无可奈何情绪饱满浓烈。之后,他陷入缄默之中,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艾裴丽屏住呼吸,以她也不理解的全神贯注期待着。   许久,对方吸了口气,再次开口时声音低沉阴郁,冷硬如带着霜的刀刃。   “渣的,运气真差……”他低声嘟哝着,随即勉强柔和了生硬语气:“你这儿有汽油吗?” 作者有话要说:  ※六七万字左右中篇 ※主线完结会给出支线结局 ※支线结局猎奇向,三观不正,暗黑监禁触手   ☆、银色   如果光从降水量来说,艾裴丽所在的荒原并不算湿润,常年万里无云的晴朗天空致使荒原的水汽稀薄,寥寥无几的降水只能说给空气平添几分清爽。   然而尽管对雨天印象不深,艾裴丽对于各种恶劣气候却习以为常。   她记得那些夜晚,秩序和一成不变都被打破的时刻,那些时候风中带来的波动,和世界向她传递出的情绪。飓风,雷暴,暴风雪,以她贫瘠的语言能力无法描述的疯狂肆意的美。   当视觉所带来的影响从感官世界中层层剥离,没有了最直接最震撼的冲击力,其余的一切感觉都会被在漫漫长夜中无限放大,无数个雷暴的夜晚那些浩如烟海的声音交汇成波澜壮阔的海洋,暴雪在冷峭凛冽的寒夜中肆虐咆哮与狂风交错冲击,以及飓风时的空无。   那种被桎梏在浩瀚声音汪洋组成的囚笼中、一切能够调动的感观都被强行剥夺、只剩下茫茫空无的奇妙玄奥的感受。   “柴油可以吗?我不怎么用发电机所以还有一些……先生?”   经常因为恶劣天气停水停电,所以居所里配备了发电机,不过艾裴丽很少使用,所以柴油倒是积累了不少。她驱动轮椅后退,一面轻声征求……跑车先生的意见。   “哈?”意料之外的回答让对方有几分怔愣,似乎他原本没想到能得到肯定回复,“那玩意我没喝过,可以试试看。”   由于阅读量太少以至于常识过度缺乏,艾裴丽更乐于从更加生动的角度来理解生活,她猜测“喝”应该只是跑车先生惯用的一种修辞,“嗯,请稍等一会。”   轮椅车轮辘辘碾过地面的碎石和草茎,艾裴丽回忆着自己所处的位置以及仓库的方向,然而突然间她想起了什么,踌躇几秒,犹豫地回过头。   对方注意到艾裴丽微微转头侧耳试图寻找他的方向的样子,略带不耐地扬声:“怎么?”   艾裴丽为自己不能理解的喜好有些迷惑——她觉得跑车先生有些古怪的……带着金属的锐利张扬感的声音意外的吸引人……她几乎无法不去关注——但她更关心另一点。   虽然有些唐突,但是想追问的迫切心情占据了全部心智,艾裴丽咬了咬唇,鼓起勇气抬起头,弱弱地问:“只是一会……别离开可以吗?”   “……”   似乎是为了表达无言以对的心情,跑车先生意义不明地“哈”了一声,嗤笑几乎是脱口而出:“你在开什么玩笑……”   没等艾裴丽流露出失落情绪,他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还有求于人于是果断打住:“……OK,我会……”他顿了顿,才不怎么情愿地接下去,“等你的。”   ……艾裴丽猜测,自己应该在笑。   她从未体会过这样的心情——微凉的酸涩混合着散发淡淡清香的甜美,如同清淡醇香的美酒,不真实的期待盈满了胸腔,心脏在真切地悸动着,昭示着一个意外的来临。   弹指,瞬间,刹那,生灭,时间尺度上划分细致的刻度一格格转过,她意识中的某一部分突然怀抱起渺小的希冀与渴望。   ——如果你不离开,我就……   重心是在那一刻背叛她的。   最开始,艾裴丽清晰地听到了车轮撞上碎石的清脆声响,几乎是立刻,她意识到自己会摔倒受伤。   这种事她不是没经历过,可是她并不喜欢一点一点艰难地挪进轮椅的感觉,最近一次摔倒她在地上趴了近半个小时,唯独这种时候,她才会遗憾于自己的失去。   一切挽救行为都显得徒劳无功,由于长期以轮椅代步未曾经历锻炼,她的身体反应速度完全跟不上神经反应速度,虽然神经中枢已经下达了保持平衡的命令,可她的身体僵硬如初,坚定不移地向前倾去,她只得伸出手挡住脸,尽可能缩起身体避免受伤面积过大。   然而那一瞬间,艾裴丽听到了无与伦比的奇妙音色。   发条转动,机械微调,齿轮摩擦,车轮停转,传动轮运作,节奏明快而又层次分明的声音毫不冲突地融合在一起。艾裴丽能想象那些宛若神造的精巧零件相互碰撞,数以亿计的琐碎声响汇聚交织成动人的交响诗篇。   剑刃穿透地表的摩擦声刺耳粗粝,热风卷携着沙尘迎面扑来,艾裴丽急忙闭上眼睛防止沙尘飞进去,然而耳畔忽然响起低沉男声,他丝毫没有顾忌艾裴丽的情绪直言不讳,可以称得上无礼的话语里透着满满的难以置信。   “Damn……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不,这是意外……”艾裴丽愣了愣,下意识张口回道。   她的话语忽然凝噎在了喉咙里。   阻止了她跌倒的是某种由金属构成的巨大机械。   似乎是理解了艾裴丽沉默的原因,头顶隐隐传来一声嘲讽的冷哼,原本静止的金属忽然运作起来,细微的咔嚓声响仿佛无处不在。   机械将艾裴丽放回轮椅上,当散发着热度的金属离开时,不知为何,艾裴丽竟有些不舍。   她听见剑刃拔出地面的铮然声响,跑车先生的声音冷冽沉郁,毫无情绪可言:“害怕吗?”   艾裴丽的怔愣没有持续多久,她几乎是立刻摇头,随即抬起头,极为勉强地在纷杂声音中捕捉触动她的那个声音,无法看见的眼睛对着推测的方位。   “不……谢谢你,先生。”她轻声道。   犹豫了一下,艾裴丽小心翼翼地向前方伸出手。   什么也没有碰到。   ……不知为何,对方陷入了奇怪的沉默。   艾裴丽也不说话,只是固执地保持着伸出手的姿态,像是在发出一个邀约。   “我叫艾裴丽……你呢?”   漫长的缄默之后,在艾裴丽的手臂摇摇欲坠时,她期待已久的金属碰撞声再次响起,冰冷艰涩的钢铁接住了她的手。   艾裴丽轻轻摩挲镌刻着天然细腻纹理的金属表面,指尖传递来她无法理解的生命感,温热的金属外壳之下隐隐是零件在不安份地震颤。   感觉上……像是某种生命。   “这是你的手吗?”她问道,带着点好奇前倾身体,将脸颊靠在上面,感受着冰凉与灼热形成的微妙温度差:“你是这样的吗?金属巨人先生?”   很暖和。艾裴丽想。   出乎意料地,对方猛地抽回了手,艾裴丽没有准备之下差点又摔下去。   “横炮,别叫错了。”他过了一会,对方才简明扼要地回答,语气冰冷。   作为一个能够从风中听出情绪的女孩来说,艾裴丽很自然地听出了横炮故作出的冷漠中透着微不可察的窘迫。   ……可是原因是什么?她做了什么吗?   但是这不是重点——   风带来的讯息一如既往的准确,艾裴丽暂时放下了关于“横炮到底是什么”的疑问,告诉他:“不久之后风暴就会途径,不介意的话,你愿意到仓库暂时躲避一下吗?”   没等横炮回答,她又犹豫不定地加上一句:“如果仓库不足以容纳你的话很抱歉……”   “勉强够用了。”横炮随手连着轮椅抓起艾裴丽。   他将艾裴丽放在仓库门口,随即艾裴丽再次听到了刚刚让她目眩神迷的声音,她不由自主将脸转向声音来源的方向同时伸出手,指尖触碰到了线条简练流畅的光滑金属表面。   臆想世界的黑暗在触碰感传递而来的瞬间被一道极致而炫丽的光撕裂,以前无法理解的事物似乎在这一刻都有了象征,雷电,金属,寒冷,不啻雷殛的心灵震颤让艾裴丽有一瞬的茫然。   “银色……是这种感觉吗?”   她轻声嘟哝着,随即问道:“你是……车?”虽然这么说,然而艾裴丽的语气犹犹豫豫,听起来完全不是这么想的。   艾裴丽发誓她从横炮隐藏在引擎的隐隐轰鸣之后的声音里听出了郁闷和恼火:“Don’t guess more!”   支线资料1   【2017-10-13 5:37PM 105号监测员】   【不明车辆闯入前第七区17号试验晨   【2017-10-13 6:02PM 105号监测员】   【不明车辆正在靠近BE-17所在地】   【2017-10-13 6:16PM 105号监测员】   【BE-17所在地附近出现飓风,监控信号中断】   【2017-10-13 6:17PM 105号监测员】   【BE-17生命信号曲线发生大幅度变化】   【2017-10-13 6:29PM 105号监测员】   【BE-17体内中枢控制芯片已损毁】   【2017-10-13 6:29PM 105号监测员】   【遭到BE-17回访入侵攻击!一级警报!一级警报!它根本没有被控制过!BE-17极度危险……吱……吱……】 作者有话要说:  *BE:生物类外星人   ☆、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  BGM:Fight Song-Rachel Platten   你曾体验过在飓风来临时和一个刚认识的人……或者是更加莫名的生命一同挤在狭小的空间,聆听他排风扇转动的换气声与你的呼吸声交织重叠,将荒原的兴奋嘶吼摈除在由你愈演愈烈的心跳频率构建的屏障之外吗?   *   没有谁告诉过艾裴丽飓风来临时应该做什么,就连飓风这个单词艾裴丽也不知道,在她的词汇里这种偶尔会出现的恶劣天气现象被定义为风暴,和冬季的暴风雪以及夏季的暴风雨属于同种现象。   所以当横炮以载具形态和在【他看来】脑袋可能有点问题的碳基少女一起缩在低矮狭小的仓库听着一墙之隔外震耳欲聋连绵不绝的巨响时,横炮的想法不是“卧槽真的有龙卷风”“特么这个人类怎么活下来的”“没被禁闭那个炉渣干掉反而要在这里挂彩”,而是史无前例地对自己的CPU是否完好产生了怀疑。   ……他到底是为什么会在龙卷风来袭的时候缩手缩脚地和一个人类躲在建筑物里。   更糟糕的是他不能放任这个人类离开他的视线甚至有什么别的举动,他必须控制住她,防止她使用通讯工具联络人类当局——他渣的已经受够了被禁闭追杀的同时还被那支不知从哪来的人类军队打.黑.枪了。   ——呼叫所有汽车人,我们被列为攻击目标了,停止与人类的任何联系。   领袖的讯息依旧在存储器里占据着一部分内存,他虽然算不上是那种恪守命令的战士,但是对这条信息举双手加双刀表示赞同,并且一直以来也是这么做的,毫无例外。   他尊重这个种族,为他们的能力,但这不代表他信任他们,等到这个种族把他的全部尊重消耗干净,他也再没有为这个种族战斗的想法。   地球毕竟不是他的塞伯坦,芝加哥也不是他守护过的那座城市。   但是现在这个命令的遵守显然出了差池……停止与人类的任何联系?Damn it,那么这个人类怎么处置?谁知道她会不会……人类的说法是报警?他又无法保证。   总不能带着她逃亡?   “我有什么能为你做的吗?”   偏偏这时候人类少女——他不记得她的名字——柔声问道,隔着车窗他看见少女无神的眼瞳,像是蒙着月夜下的云翳雾霭般朦胧。   “哈?以你这身体能做到什么?”已经被过去一年的经历搞得对人类毫无好感可言的横炮不耐地回道,话语理所当然地不怎么好听。   艾裴丽倒是不怎么在意,她只是认真地想了想,发现好像……的确没有。   失明,双腿残疾,病弱,基本上物质性帮助毫无可能。   念及至此,艾裴丽不由得伸指撑住额头小小地叹了口气,再次不放弃地问道:“那么聊聊天可以吗?”   “那可不是我的义务。”   “……”   人类女孩沉默地望了他很久,灰蒙蒙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说不上失落还是什么,但是总算没有再开口。横炮几乎是松了口气,一直濒临临界值的火种脉冲频率终于恢复平稳——用人类的话来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宁愿听飓风的噪音也不想应对一个好奇的人类幼生体。   ……几秒钟之后他莫名陷入了一直无法言明的焦虑。   虽然明知道她看不见,但是只要想到艾裴丽在看他,横炮就突如其来地火种一哆嗦,只觉得仿佛泄露的冷凝剂顺着车窗玻璃一路攀爬到引擎深处,几乎是本能地想离艾裴丽远一点。   ……他居然想起来她的名字了。   “……现在这么吵我听不清你的声音。”   艾裴丽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类似于惊讶和茫然的糅合,而紧接着,他很清晰地看到喜悦渐渐从少女的唇边一直蔓延到眉梢,如同枯树绽放繁花般生动美好。   “听你的声音就够了。”她小声说。   *   “……之后我们就被追杀了,禁闭那个炉渣还想干掉我,他以为他能办到?”   “所以你一直在逃跑?啊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说什么?我可没有……”   “没有什么?”   “……好吧,你说的没错。”   “不不不抱歉我只是随便说一句……很抱歉戳伤你的心了。”   “……那叫火种。总之,我还没有懦弱到不敢承认事实。这笔债我会亲手讨回来的。”   “虽然这样说没有依据,但我相信如果是你能办到……啊,风暴结束了。”   横炮顺着艾裴丽侧头的方向望去,十几分钟在聊天之中不知不觉过去了,窗外的确已经风平浪静,玫瑰灰色的天空中燃烧着赤金色的霞光,光芒万丈。   这座小房子居然这么坚不可摧?横炮看向天花板的目光带了点疑惑。   他可是做好了飓风太强时把艾裴丽装进车内的打算的,反正如果只是这种级数的龙卷风还奈何不了他,相比之下以艾裴丽的小身板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似乎是意识到横炮的疑惑,原本静静感受着煊赫辉光落在脸上的温暖的艾裴丽转过头认真道:“这里经常有这种风暴,但是我还是活下来了。所以之前摔倒只是意外。”她犹豫了一下,最终咬了咬唇加了一句:“我还没有懦弱到不敢承认事实。”   “……”   横炮盯了艾裴丽半天。   红晕一点点从脸颊烧上耳尖,视力的缺失不妨碍艾裴丽感受到注视的目光,她慌乱地扭过脸,试图说些什么别的转移话题:“你可以试试联络你的同伴?”   虽然疑惑于艾裴丽不正常的体表温度上升,但是鉴于一向没耐心了解人类知识横炮也没有发问,只是发动引擎开出仓库:“出去联系。”   “对了,有件事,横炮先生。”驱动轮椅跟上横炮的行动,艾裴丽跟着他移动到仓库外,由于动作急切导致她有些气喘,少顷才平复呼吸,伸手指着天空轻声问道:“能告诉我现在天空是什么样的吗?”   她的眼睛被晚霞映成极漂亮的淡红色,镜面一样反射着天际铺陈的锦绣霞光,完全不像是永远无法看见这个五光十色的世界。   横炮拒绝的话语顿了顿,悄无声息地循着发声器的震颤消弭无形。   他活动了下关节零件,顺着少女所指的方向望去,仓库外的天空像是燃烧后沸腾的玫瑰红色海洋,一缕缕淡淡的香槟金和珊瑚色深深浅浅地描绘出云霞的层次,他们身后房屋的门窗都镀上一层淡红色光辉,金属棱角折射出温润的暖色光晕,映衬天空中渐变的瑰丽色彩美不胜收。   “云层很厚,不过都被映成了红色,比虎子的光镜颜色稍微淡一点,迪诺涂装差不多就是这个颜色……”他磕磕绊绊地说了几句,一边觉得自己说得根本不清楚——要求一个完全以战士为机生目标的塞伯坦人精通修辞学委实有些不靠谱。   然后他忽然打住了。   “还有呢?”歪了歪头表示自己的疑惑,艾裴丽急切地追问道,却又反应过来太冒失微微红了脸,不知所措地垂下眼眸。   横炮看着艾裴丽全神贯注的期待神情一时有些说不下去。   “喂,你的眼睛是什么时候看不见的?”他突兀问道。   尽管不理解横炮的意思,但艾裴丽还是乖乖回答:“记忆里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所以你没见过红色。”她听见横炮的声音变得低沉晦涩,似乎有什么隐藏在降调之后在发声器上碾磨辗转,却又最终没有说出来。   “是的。所以,有什么问题吗?”   “也没有见过云层。”   “嗯。”   “那我告诉你也没有意义。”横炮回答的很平静,甚至有些冷酷。他知道他这种话对于任何人来说都像是故意挑衅,但是他偏偏无法停止。“你不需要知道。”   艾裴丽点点头,连自己也没察觉到地轻轻叹了口气,脸上却没有任何不忿沮丧,甚至——   她对于横炮的话语置若罔闻,只是沉迷地面对着秋风瑟瑟的荒野和玫瑰色的黄昏,缓缓伸出手,在面前从左到右抹过,像是这样做就触碰到了暮色霞光一样。最终她把手收回胸前,按在心脏的位置,才转过头对着横炮愉快地笑着问道:“因为无法理解,所以最好不要知道吗?”   不等横炮回答,她又自己给出了答案:“可是我能理解啊。”   “所有,一切的一切我希望记住的东西,都好好的躺在我的心里,它们不属于我,我甚至连短暂的在记忆中拥有它们的资格也没有,但这不妨碍我去感受,去理解,去热爱它们。因为——”   她轻轻按着胸口,像是在问询自己的心,声音无比温柔。   “即使不是我,总有人看得到这个美丽的世界。”      ☆、对错 作者有话要说:   蠢蠢没有接受过教育,毕竟一直以来都生活在荒原上,而第七区也不会有闲心提供给她多少书籍,只有初期为了观察提供过几本,所以她基本上没有逻辑…… 换句话说蠢蠢是个真正纯白善良的正能量萝莉[。   这个世界是如此美丽。比她的世界要美丽太多。   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是艾裴丽现在写满眷恋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她恐怕比谁都向往那个她看不见的世界,全心全意相信它的美好,即使他已经近乎泄愤地向她倾倒过那么多负面情绪,简单粗暴地把纯白表象撕裂给她看世界之下的污秽肮脏,关于背叛关于欺骗关于憎恨……关于最直接的丑陋,足以毁灭一个从未接触过外界的幼生体对世界的全部幻想。   可是她为什么没有一点被影响的样子?   横炮定定地看着少女闭上眼微笑时唇边描绘着的温柔,许久才沉默着将注意力转回联络同伴上。   虽然明知道在这里停留的危险程度有多高,但是横炮奇异地居然没有了在这里停下时濒临爆发的愤怒——普神知道他当时几乎想掉头回去和禁闭那个炉渣来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他宁愿痛痛快快战死也不想像这样憋屈地被撵得四处逃窜——似乎岌岌可危的理智又被从边缘拉了回来,他终于能冷静下来思考现在的局势。   狂怒就会草率,草率就会脆弱。他几乎忘了这一点。   他这样想着,接通了内线呼叫其余汽车人。然而——   “……Go to hell!”   ——愤怒在坏消息的接踵而至之后卷土重来。   合金利刃与坚实地面摩擦出的刺耳声响吓了原本沉醉在晚风中的艾裴丽一跳,她不安地望向横炮的方向,猜想这突如其来的愤怒的原因。   他每个词语都像是在齿间碾碎研磨过,最终说出时字里行间里恨意了然。声音失去了一贯的狂傲,仿佛从地狱传来一般,阴沉而充满了憎恨。   这种时候是不是保持沉默比较好呢?艾裴丽攥着裙摆,紧张地胡思乱想着。   许久,身侧才重新响起了涩冷的金属碰撞声,或冷滞或柔滑的奇妙机械声响无处不在,一阵震动后银白跑车静静停在艾裴丽身前,车体在渐渐明晰的月色下折射霜刃般的清冽白光。   “我要走了。”他说。   从通讯交流中他得知了擎天柱的下落不明,幸存的汽车人目前正在尽可能聚拢,他打算去寻找同伴——至少确认他们的存活。   但这没必要和艾裴丽说,实际上他也不理解为什么他会说出这句话。   总觉得似乎忘了什么……   柔软卷翘的睫毛颤了颤,艾裴丽努力掩饰话语中的失落:“嗯,那么再见。”她看起来几乎要叹气了,却还是露出笑容。   横炮突然想起来他忘记什么了。   如果他就这样离开,那么那支人类部队肯定会追着他来到这片荒原,那么毫无疑问地艾裴丽会被审查,因为她和他有过接触。   而艾裴丽……艾裴丽很大可能会毫不隐瞒地直说她帮助过他。   ……就算隐瞒也不可能骗过谁吧?而如果这样——   他不确定那些人类对于他们自己的同类会有多少同情心,至少从这一路上来看没多少。   如果他就这样一走了之,很难说艾裴丽的结局会是什么样的。   “……你会撒谎吗?”他不得不冷着脸问上艾裴丽一句。   “那是什么?”   “……………………”   横炮咬着牙分辨自己到底是惊讶多一点还是释然多一点,他今天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体会到火种里流淌着的情绪复杂到前所未有了。   渣的,他就知道遇到她完全不是什么好事。   “我应该会吗?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学。”似乎是察觉到他的郁闷和复杂,艾裴丽迟疑着问。   “……你需要会那玩意儿干什么!听好了,永远别学会最好!”   “嗯,明白。绝对不撒谎。”   ………………克尔维特蓦地熄火了。   他很想知道他为什么更加不爽了。   所以现在,他该怎么做?   重新点火后,横炮烦躁地空转着轮子,思考着自己该怎么办。   这不像是战斗,简单直接是生是死界限分明,是镌刻在钢架上奔涌在电线里的战斗本能,黏黏糊糊烦不胜烦。   最简单的方法当然是直接抹掉艾裴丽存在的痕迹,但他又不是那些该进熔炼炉的霸天虎。   然后还有什么方法?   …………比如把她带着走。   这不可能,其他呢。   带走。   ……其他。   带走。   …………………………Damn it!   身后传来轻轻的呛咳声,他恼火地将后视镜转过去,正好看见艾裴丽一时不及躲避被他空转车轮扬起的沙尘呛到遮着嘴咳嗽的样子。   脆弱得不堪一击的生物。   他最为轻蔑的东西。   “喂,”他忽然开口,语气僵硬得像是即将上战场,“你一直一个人?”   “是的。”   “有亲人吗?”   “你是第一个和我说话的人。”   “……”   “怎么了吗?”   横炮深深吸气来压制住莫名的火气:“为什么你不害怕我?”   独身一人居住在荒无人烟的地方,对于陌生来者毫无警惕性,开口挽留不说还愿意帮助……他实在无法不奇怪她怎么活下来的。   她的信任到底有多廉价到可以赠与任何人?   因为他似乎不会伤害她?   因为他给她的感觉像个好人?   哈别说笑话了,他自己都不信。   听到横炮的问题,艾裴丽勉强止住咳嗽,伸手拭去粘在睫羽上的细碎泪珠,一边疑惑不解地反问:“因为你需要帮助啊?”   她的语气那么坦然无辜,就好像这是众所周知的真理。   “帮助他人不是应该的吗?”   “……这个世界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你的想法有够蠢的。”   横炮也说不清他隐隐的怒火是从何而来,他嗤笑着冷声嘲讽:“迟早被欺骗。说真的,你这种想法只有故事里的角色才会有,现在早就已经过时了。”   不,不是这样的。   见鬼他到底在做什么?   懊恼不已的横炮几乎不敢听艾裴丽的回答,但是等了半天也没有猜想的失落或是反驳,他不得不调转车头去看艾裴丽的反应,却万分恼火地发现艾裴丽完全是一脸茫然。   “这样啊。”一看就是根本不清楚他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   她竟然还颇为认真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   …………………………横炮觉得自己的汽缸都快气炸了。   “收拾东西去。”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   “……诶?”   艾裴丽惊讶地微微睁大了眼睛,转着头无措地寻觅着横炮的方位,似乎想肯定什么。   她欲言又止地动了动唇,最终什么也没说。   就算不是人类部队,哪怕任何一个人类闯进这片荒原见到艾裴丽,她都不会有什么好结局。横炮发泄式地恶狠狠想道,随即开口。   “啰嗦什么收拾东西去,我带你走!去你应该呆的地方!”   她真是到底怎么活下来的damn!   “……你说真的?”   “我做出的承诺绝对遵守。”他冷冷道。   “……谢谢。”女孩沉默了许久,轻声道。   “还有,下次有什么奇怪的想法,先和我说明白吗?”虽然他不想多管闲事,但放任艾裴丽一路这么愚蠢下去完全是谋杀,谁知道哪天她就因为她的轻信掉进陷阱。他既然遇上了,就不得不担起责任,至鉴于他确定他没法看着这姑娘傻傻的死掉。   “无论什么,你可以和我说。”   *   你尝试过在雪虐风饕的夜晚弹奏钢琴吗?那些圆润清越的音符在指间跳荡起舞,柔美清雅的旋律缠绕缱绻恋恋不去,人工乐音的极致与狂暴的自然之声碰撞糅合,截然不同的声音尝试着融合所导致的错乱感,舒缓与激烈,清澈与雄浑,流畅与混沌,如同珠玉般的水珠坠入急湍飞瀑,飞珠溅玉,百川汇海 。   在那种夜晚,她从来不会注意她周围的环境,无论停电还是停水都无所谓,她会继续那种惊心动魄的演奏直到万千声音汇聚而成的潮水退去,即使彻夜高强度的激烈弹奏带来的负担会让她的手无法克制地颤抖以至于扶不住轮椅,可怀着激越的心情倒在床上时她依旧满心都是对于世界的感激。   那不是演奏啊,那只是她的倾诉,对这个世界倾尽全力的诉说。她热爱能带给她触动的一切,那些像是……初夏薄暮时的风一样细腻而绮丽的事物。没有人能够理解她感受到那些源于事物中精致敏感的情绪时心灵的震荡,那是不朽梦境的流光溢彩,是沉寂森林的静谧无声,是无垠天空的空灵澄澈,宛如看到某种神秘瑰丽的光。   她把自己的全部喜悦全部难过都弹给世界听。   ——直到现在。   “可以……”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像是蝴蝶轻轻振动羽翼,难以置信到欣喜的每一个频率都写在了声音里,却又轻得像是随时会振翅飞离。   “和你说吗?”   “是!所以别磨蹭快点我可不会等你!”   “……嗯!”   ——她可以把自己的全部喜悦全部难过都说给世界听。   “你说什么?”似乎艾裴丽自言自语了什么,但是声音太轻没听清,于是横炮颇为纳闷地问了句。   “没什么。”   “谁信……算了随便你。”   “……但是,以后会告诉你的。”   “……多管闲事。”   现在不敢说出口啊。艾裴丽抚摸着座椅的冷硬漆皮无声地微笑起来。   她所能想到的,最美好的话语。   ——You are my beautiful new world.   ☆、责任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收到了一个评论……虽然这篇文现在还很瘦,我也不确定会发展成什么样,但是我想说说自己的想法。 EX: 每看一次都有一种纯白又扭曲还不正常的美感…… 说实在的艾裴丽一片干净的心灵不仅会引起怜惜与喜爱,还会引起变态的毁灭欲望啊…… 而且无条件的信任.....事实上有可能会伴随着你所不知道的伤害,对于你相信的人来说…… RE: 我固执地叫艾裴丽蠢蠢,因为她名字的意思是春天,因为她的性格太过干净纯白,也因为她真的太过天真愚蠢。 原本我的意思是写一个虽然身体残疾却像春天一样生机勃勃的女孩子,但是我也不觉得现在很糟糕,蠢蠢或许真的让人恨铁不成钢让人厌恶她的轻信,但是……她也让我不忍心伤害。 她就像童话里走出来的女孩,天真,轻信,永远正确。 原谅我的私心,事实上,在现实中蠢蠢是活不下去的,她的所作所为都是错误的,毫无疑问的错误,大概人都有破坏的欲望,尤其是毁灭和自己格格不入、自己永远无法成为的存在的欲望,即使羡慕即使怜惜……但是也会想伤害。 真的不知道怎么处理她,每次设计一个主角都会让我写下很多性格草案——其实在一篇文诞生之前我就收到过太多的长评,全部来自于我自己——我的口味一向是绝望病态自我毁灭精神问题心理扭曲的女孩,蠢蠢是前所未有的第一次,从里到外都是绝对的纯白,说实话我都想放弃支线了,蠢蠢不是那种能被轻易染黑的姑娘……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这样的蠢蠢,让我觉得很难办到欺骗她,哪怕是善意的谎言。 就算现实再黑暗再丑陋再不堪,蠢蠢也不会因此绝望,她永远能看到黑暗之中的希望,并且乐观的相信着它的到来,她能接受任何糟糕的结果并且绝不会因此黑化,现实是什么样的并不重要,她看到的是她心里的光,并且会坚定不移地向着那个方向前进。 这才是我心目中的艾裴丽,我的纯白女孩。 …… …… …… 还有这章字数这么多你们倒是留言啊qwq   滴答。   有什么东西落水的声音。   滴答。   很清脆,很动听,就好像玉石相撞,环佩叮咚。   ……水?   梦境从这里开始起了变化,原本沉郁凝滞的黑暗瞬间受惊般褪去,大片大片似锦繁花层层簇簇涌出填满空白,随即锦绣繁花仿若云开雾散,云雾后是茂密林间静静流淌的清澈溪水,红鱼如碎云般自在地在水中游曳,间或有一尾跃出水面又落下,溅起王冠状的水花,水珠晶莹剔透。   仅仅刹那间,连梦中的微风也沾染上了暮秋的绚丽色彩。   明明从未见过那样的风景。   梦境里的一切意外的清晰分明,然而在她看来,每一根线条每一道阴影每一种色彩都那么不可思议,连最奇幻的幻想也想象不到的,不可思议的风景。   无法想象,从未见过,完全不一样的风景。   可仿佛有谁在风中呢喃着,告诉她,世界真的就是这样的。   滴答。   ——是……这样吗?   “喂,起来喝水。”   梦境中的一切都笼罩在清甜的光晕里,连声音都被柔和美化而失真。   不然的话。艾裴丽想。应该……没可能听到跑车先生的声音里的……些许温柔吧?   不过……水。   困倦感还未从意识之中全部褪去,艾裴丽一下一下慢慢眨着眼,迷蒙眸子里满是茫然之意。   ……安全。   未能成功和身体感受接轨的大脑尚显迟钝,仅仅是传递了这么一个简单的词汇。不过对艾裴丽来说这已经够了,安心感带来的温暖舒适助长了睡意,以至于她一时之间没有想起来她在哪里,反而自然地重新阖上眼,在和催眠曲同调的交响乐中沉沉睡去。   ……直到她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我一觉睡到冬天了吗?”   “……”   “抱歉……说了蠢话?”   “……很明显。”   “噗,那么抱歉。”   凉爽清寒的空气让艾裴丽终于清醒,她一边笑着道歉——得到的当然是无言的嫌弃——一边单手撑在身侧坐起身,然而触碰到不是预想的温凉漆皮,而是冰冷的金属。   截然不同的触感让艾裴丽顿了顿,与此同时一阵凛冽的寒风毫不客气地向着她直扑而来,她一时没抓稳被吹得一个趔趄,差点摔下去。   抵在腰后的金属及时拯救了她。   艾裴丽心有余悸地抱着身边的金属支架,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虽然是在后车座上入睡的,但她现在,应该是,蜷缩在横炮的手里。   “海拔升高温度会降低。”瞥了眼手里因为寒冷而抱着手臂的女孩,横炮随手把她放到肩上,活动了一下僵硬了许久的手,把一直捞在手里的行李包丢给艾裴丽。   “那么,我们现在在哪里?”接住行李包后艾裴丽飞快拉开拉链翻出大衣展开,手忙脚乱地摸索着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把内衬全是毛毛的帽子戴上后才从毛茸茸里露出脸仰起头好奇地问道。   “我怎么知道,你知道是往西走就够了。”   “很高吗?”   “应该吧,我爬了有一阵了。”横炮随口答道。   他站在山峦之上极目远眺,澈蓝光镜倒影天际流动的云影。   如镜的静谧湖泊静静坐落在群山环绕的山谷之中,倒影着淡紫色与浅玫瑰色交替晕染的云霞和珠灰色的天空。远处的山峦上星星点点地分布着积雪,衬着在霞光下呈现出罂粟花色与紫丁香色渐变的山峰像是撒了霜糖的慕斯蛋糕般甜美。湖畔的山麓层林尽染,从松翠草绿竹碧到天青蕊黄枫红,深浅浓淡宛若油画。空气中弥漫着秋日独特的清新气息,氤氲着白霜和露水的银辉。寂静如同神赐的祝福,笼罩着整个世界。   “……这里很漂亮。”最终他也只是这么说道。   “诶,是吗?”原本正在努力抓紧横炮的肩甲维持平衡的艾裴丽听了他的话惊喜地抬起头四处张望。   这次横炮没有出言打击,反而只是看着艾裴丽对这种幼稚的举动乐此不疲,丝毫没有嘲讽她的行为毫无意义的想法。   除了风声,山谷中一片宁静。   半响,艾裴丽用一种梦幻飘忽的语气喃喃道:“很美对吧?就像童话一样。”   “这个世界很美丽,对吧?”   她难得活泼的语气里听不出失望,更多的是眷恋和温柔。   “如果没有人类存在的话的确很美……不过我不想走着下去了,所以现在——抓紧!”   “诶?”   这次横炮没有给艾裴丽回答的机会,撂下这句话后他微微俯下身,利落地弹出手臂装载的合金刃,没等艾裴丽反应过来就向着山麓的湖泊冲去。   他听见肩上的艾裴丽小小地惊呼一声,之后立刻住了口,几乎是下意识地直接俯下身死死抱住他的肩甲,不过——damn good!这种时候谁管她呢?   视野中的风景急速变化拉长成模糊流动的色带,接收刺激的电信号传导至中央处理器,经由转化激发无数闭合回路,他仿佛听见电流在线路中欢呼着横冲直撞,连带着每一个动作都越发肆意激昂。   刃尖撞击上岩石发碰撞出铿锵声响借以调整方向,他借力炫技式地翻身腾跃,双手撑着前方凸起的巨岩发力前空翻,轮足重重坠地时沙石四溅,而他则轻轻松松急转绕过森林边缘,把扬尘抛在身后。   近在咫尺的急促呼吸在冲破空气阻力而席卷的狂风噪音中清晰可辩,艾裴丽几乎是蜷缩在他肩上瑟瑟发抖,有好几次高难度动作时横炮都觉得她会尖叫出声,可是她偏偏一言不发,安静得像是……沉睡。   “刚刚这样的时候你可醒都没醒。”他纳闷地嘀咕着,同时随便安抚道:“放心,不会把你甩飞的。”   数千米的冲刺终于到了尽头,澄澈湖水仿佛触手可及,横炮“噌“一声收回合金刃,一个转身急刹稳稳停在了湖畔。   轮足划破水波溅起大泼水花,水对于塞伯坦人来说是新奇的物质,但是横炮也说不上喜欢,身处水中时无处不在的阻碍感总是让他分外压抑。他伸手捞起肩上的女孩,同时单膝跪在湖水中,左手按着膝,捧着艾裴丽的右手向着湖面伸去。   “我说了不会把你甩出去的。”   他对艾裴丽的脆弱表示了十足的轻视之后才将手掌微微下压到艾裴丽伸手就能碰到睡眠却不会打湿裙摆的高度,指示道:“把袖子挽起来。”   掌心蜷缩着的女孩沉默许久,直到横炮有些不耐烦的时候才终于有了动作。   她低垂着头,保持着缄默艰难地撑起身体,缓缓松开因为攥着肩甲边缘太久而僵直的手,露出掌心被肩甲边缘割出的鲜血淋漓的伤口。   摸索着横炮掌中可以握住的小号钢架,一点点拖着双腿挪到手掌边缘,艾裴丽听话地挽起袖口,俯下身捧起一捧清澈的湖水,掌心伤口溢出的鲜血融入水中颜色淡得几乎分不出,水珠滴滴答答顺着指缝漏下,形状精致规整的涟漪一圈圈在湖面漾开。   那淡淡绯红映入光学镜,横炮难得的愣了几秒。   一秒钟理智在谴责着“你让她受伤了”一秒钟情感在怒吼着“关老子什么事”,还有一秒钟良知直接冰冷地作出判决。   ——你永远保护不了任何存在。   “……喂,你还好吧?”他僵硬许久,忽然低声开口。   艾裴丽没有回头,只是点了点头,然后直接将水捧到唇边,就着血饮了下去。   下一刻她捂着嘴剧烈地呛咳起来,没有喝完的水直接洒到裙摆上,将裙摆染成了斑驳的浅淡色泽。   “喂你怎么了?”   眼看艾裴丽似乎咳得越来越难受,横炮急忙抬起左手,想要帮助她却又不知道该做什么,只得手足无措地僵在那里,神情僵硬。   纤细手指胡乱摸索着,最终蓦地抓住他的手指。   “没……咳!没、没事……”   艾裴丽拍了拍横炮的手指表示安抚,好半响才缓过气来,也来不及说话,只是大口大口喘着气,因为难受,她的眸子里满是水雾氤氲。   他的决定并不是一时兴起。横炮想。   他的确考虑过带着艾裴丽一起逃亡需要些什么。   避开城市,避开监控,避开公路,为了不像之前一样被发现他们必须在山脉中隐藏踪迹,尽可能躲开卫星监控。   而同时,艾裴丽需要食物和水源,所以必须接近无人的森林和湖泊,远离险峻的峭壁和峡谷。保暖,安全,以生存为前提所需的一切——他的确考虑过这些,并且确定了他能做到才选择带艾裴丽走。   ……但是实际上,他带走艾裴丽更多的理由并不是她的脆弱,而是他需要她来提醒控制自己……不至于因为别无挂念而顺从愤怒孤身冒险自投罗网。   但是他,似乎并没有真正做好准备。   他一开始就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简单的单词在发声器底端酝酿许久,终于脱口而出。   “对不起。”   ——他当然有为自己的错误道歉的勇气。   “……什么?”   缓过气的艾裴丽听到这句话,茫然地回过头。   “……我说对不起!”尽可能温和一些的努力瞬间夭折,横炮瞪着艾裴丽咬牙重复道,他话语里的不爽快要喷涌而出,一脸的深仇大恨任谁都会觉得他恨不得干掉艾裴丽。   然而艾裴丽看不到这一幕,所以她只是困惑不解地歪着头:“你没做错什么啊?”   “………………因为我,你受伤了。”   “我对行程的艰苦有心理准备了。”艾裴丽规规矩矩地回答,字里行间都是“这不是很正常吗”的意思。   横炮哑了半响,才恼火地低声质问:“……你刚刚怎么不说话!”   小姑娘下意识缩了缩脑袋,虽然看不到但是她隐约觉得自己应该是被瞪着……   她躲在毛毛里死也不肯露脸,只是弱弱地嗫嚅着辩解:“刚刚你速度太快我咬到舌头了……”   “……………………”   *   “嘿老兄,你怎么啦?”   科罗拉多大峡谷东部的某处崖顶,一身登山装的鲁尼大笑着拍了拍他的同伴的肩,见他仍旧愣愣的举着望远镜不知在看什么,不禁疑惑地走近:“罗伯特,你在看什么?”   “不,不,没什么。”仿佛从梦中惊醒一般,罗伯特慌慌张张地放下望远镜,脸上堆起勉强的笑容:“难得来一次大峡谷,看风景看出神了而已。”   “是吗?”鲁尼怀疑地望了眼刚刚罗伯特张望的方向,他眯起眼也只能看见山峦掩映间似乎有一方湖泊,但是由于没有望远镜看不到什么特别的。   但是视野中的美景已经够引人入胜了,不同种类的地层构造层层堆叠出线条流畅纹理细腻的山体,那精致明快的色泽就像是乳白的奶酪与淡红的培根整齐摆放而成的三明治,大自然亲手送上的美味佳肴。   “好吧,的确很美。”他低声嘟哝着。耸耸肩忘记了朋友刚刚的不正常,随即快步跟上已经转身离开的罗伯特,“我说过这一趟绝对会让你觉得物有所值没错吧……”   罗伯特没有回头,只是冷不丁问了一句:“你知道变形金刚吗,鲁尼?”   “哈?那群机器外星人?”鲁尼夸张地摊开手,做出一个表达恶心的的表情:“你什么时候对那些外星杀人机器感兴趣了?他们会杀了你的,你知道,他们和我们不是一种生物。”   “……是吗。”   然而罗伯特只是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思考了一阵,仿佛做了什么决定,随即他的语气欢快起来:“我们该去西面了,那里据说地表就有裸.露化石。”   他看着大笑着的好友,决定永远不告诉他他刚刚看到的画面。   ——那是他此生难忘的奇幻场景。   被神明肆意涂抹上绚丽色彩的绵亘群山围成的山谷之中,高大冷硬的钢铁巨人单膝跪在澄澈如镜的湖泊边,他的肩甲上折射着凌厉的光,自他身侧一圈圈水波晃碎了整个湖面和天空,大片阴影投在湖面上,拉成长长的影子。他向着湖面伸出手,几乎将手掌都浸入湖水中,明明是那么冰冷的存在做出这个动作却流露出一种自然的温柔意味。   然而吸引罗伯特目光的不是这个明显是外星人的存在,而是——   在他的手掌上,安静地坐着的纤弱少女。   她的长发垂落到湖水中,像是海藻一样漂浮在湖面,发丝隐约流动着暮色的淡红。她的脸庞隐没在汽车人投下的阴影里,脊背弯曲成优美明丽的弧度,姿态优美如同临水而照的水仙。而她则俯下身轻轻伸手捧起湖水凑到唇边小口啜饮,那些小巧的水珠滴滴答答从她指间漏下,洇湿了她花朵般铺展开的裙摆,裙摆上水痕斑驳,像是盛开了大片深色的花。   粗犷与精致,强悍与脆弱,巨大与娇小,坚硬与柔软。   他无法找到任何词汇来描述他看到那个棱角流动冷光的变形金刚和他掌心那个被光线萦绕簇拥的少女时的心情,那一幕就像画师倾尽心力描绘出的绝世名画,仿佛一切词语在这一幕面前都显得单薄无力。   变形金刚真的都是杀人机器吗?罗伯特默默想。他感觉到这个一直以来被媒体灌输的念头正在渐渐动摇。   他又一次回头看了眼刚刚张望的方向。   他想他不会去报警说发现了外星人的踪迹了,哪怕十分钟之前他还认为这才是正确的做法。   毕竟。罗伯特告诉自己。   追求美是所有生命的权利。   而那幅画面的美是那么强势而无法抵挡。   ——仿佛每一个角落都洒满阳光。      ☆、荆棘   陡然斜插过来对准艾裴丽的枪口犹自散发着炽灼热度,硕大口径在晴朗青空下流转日光,十字线打量着枪口下似乎被吓到的人类女孩,随即望着一时反应不及的横炮玩味地开口。   “或许你可以解释一下……你从哪里带回来的这个玻璃娃娃?”   扑面而来的滚烫硝烟与尘土腥气让艾裴丽有些茫然,以她的阅历不足以认识到这种呛鼻的气息代表的是战争与死亡,但是对方传递来的情绪她还是感受的是很明显的蔑视。   艾裴丽没说话,但是身体却瑟缩了一下,她从没接触过这样毫不掩饰的恶意,这么直接的负面情绪让她几乎是下意识想寻求帮助——   但下一刻,她生生止住回头寻找横炮的动作,抿紧了唇,强迫自己挺直背,微微颤抖的手指紧紧攥住扶手,一言不发。   不可以太麻烦横炮啦,他说没有危险就没有危险。她悄悄告诉自己。   迎面扑来的劲风迅猛地驱散了硝烟。   合金剑刃和枪口擦出刺耳火花声,突如其来的撞击让枪支几乎要脱手而出,早有预料的十字线猛地握紧枪柄死死抵住剑刃,同时一扭身左肩狠狠撞上横炮的右肩,金属摩擦的铿然声响四溅。   本来就不算太合得来,再加上一方故意挑衅,这一次冲突来得毫不意外,彼此都压上了大半身体的重量,喷出的浊气相互融汇,以至于十字线半是恼火半是嘲讽近在咫尺:“Look,look,看起来我们之中要出现一个骑士了——守护公主的那种?”   挥剑隔开十字线的短.枪,横炮顺势横剑挡在艾裴丽身前,无视十字线故作惊奇的嘲讽冷声道:“别让我说第二次,离她远一点。”   “太好了,我正打算试一试呢,你想吃枪子吗——哦。”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在被探长敲了下脑袋后终于恼火地按着风镜住了口。   经过数天的长途跋涉之后,横炮和艾裴丽终于来到了预定的会合地点,位于亚利桑那州和犹他州交界处的纪念碑山谷,并且见到……或者说被见到了翘首以盼的四个汽车人。   不过可惜的是,除了被称为大黄蜂的汽车人没对艾裴丽做出评价以外,她从其他几人身上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不满——对于横炮自作主张把她带来这里。   而十字线的态度尤其尖锐,他几乎是三句话里两句都在挖苦横炮的行为——虽然艾裴丽觉得很大一部分是出于私怨……   打磨光亮的剑刃折射冷光,借由他的头冠变换角度,在山壁上飘忽不定地移动。漂移单手拄着深深插.入岩石地面的铮利长剑起身,深深凝视了一眼艾裴丽的腿:“你的决定并不明智,横炮,你无处安置这个女孩,更何况她这么脆弱,像是东方的瓷器,你迟早会把她打碎。”   “……她被我牵扯进这件事的,”和十字线目光又狠.狠碰撞了几次,横炮才不情愿地收起合金刃,把松了口气的艾裴丽连轮椅拎到阴影里,迎着少女感激的笑容顿了顿,才转过身,带着几分莫名其妙的优越感说:“她可是我的责任。”   “…………”   其余四人的表情明明白白写着“这种事到底哪里值得骄傲了”。   *   “所以,还是没有擎天柱的消息。”探长说。   一线残阳渐渐收敛煊赫光芒隐没在地平线远处,深重暗蓝次第渲染广阔天空,最终繁星如同珠宝缀满天鹅绒的天幕,如同神的光辉洒落天穹下的苍凉大地,秋暮的晚风凛冽如霜刃,一刀刀镌刻出岁月流转积攒下的沧桑。   大黄蜂补充最新的消息:“最后一次收到消息就是警示消息,之后再也没有过联系。”   “如果人类背叛,sensei必然会是最被重视的,他为我们承受了绝大部分火力。”盘坐在一侧的漂移轻抚着横置于膝上的武.士.刀。   “不是如果,是已经背叛。”十字线随口修正了漂移的说法。   他单手叉着腰,另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摆弄着腰间的枪支,摇着头啧啧出声:“哈,真是无福消受的结盟,我说,我们为什么不去破坏一场给人类一点教训?”   “我不允许你那么做。”   似乎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话,十字线夸张地拍了拍额间的风镜,语气无奈得仿佛听到了小孩子任性要求的家长:“哦哦哦,又来了,你要给人类当多久小狗?就为了你那个临阵脱逃的朋友——”   他话音未落,大黄蜂就站起身一拳挥来,十字线身手敏捷地接住这一拳,动作流畅地翻手转出枪支抵着大黄蜂头上的汽车人标志,扯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我有哪里说错惹到你了吗?”   大黄蜂毫不客气地挥开他的枪口——对此十字线只是并不在意地耸耸肩,顺势倚在一边的山壁上——他清朗的声线因为愤怒而显得冷冽,澈蓝光镜里燃烧着怒火:“禁止,那样,说他。”   十字线毫不让步地反驳:“哦,是吗,我可不知道——”   “喂,借个火。”   桀骜不驯的声音打断了剑拔弩张的对话,可惜鉴于时机怎么听都显得故意。   大黄蜂和十字线都将目光转向向探长借火的横炮——他在会合之后就一直没怎么搭话,不太符合一贯形象地望着夕阳沉默,不知道在想什么,神色冷淡,光镜里隐隐覆压阴霾。他带来的小姑娘也很安静,乖乖坐在阴影里低着头摆弄着什么东西,基本上没什么存在感——当然她也没可能到处乱走——不得不说她的乖巧让汽车人对她的印象稍微好了一点。   叼着的烟炮烟头喷出一点火星,蹦跳着坠进艾裴丽身前聚拢起的枝叶堆,没几秒小小的火焰蹿起,很快燃起明亮篝火。艾裴丽蓦地振作起来,扶着轮椅扶手小心翼翼挪到篝火边,伸出手烤火,跳动的火光映进她的眼瞳,看起来像是在闪闪发光。   瞥了眼动作娴熟的艾裴丽,探长吐出一个形状漂亮的烟圈,随口道:“看不出来你还挺擅长照料。”   秋暮的纪念碑谷地夜晚温度对于汽车人来说毫无影响,但对于一个病弱体寒的人类少女来说委实太低了些,虽然横炮表示这个人类女孩是他的责任,但以他以往的性格探长真不认为他能有多上心,横炮的这一举动的确让他很是意外。   对于这句没什么恶意的搭讪,横炮没有回答的打算,只是找了处离艾裴丽较近的山壁坐下,屈起一条腿,手臂搭在膝上,一言不发,机体每一处都写着濒临爆发的不爽。   他完全不想解释,借火的原因根本不是出于关心而是——   “我可以睡觉了吗?”由于不远处还有几个不太熟的生命存在,艾裴丽显得有些拘谨,她的声音压得很低,轻巧得像是羽毛飘过湖面。   虽然横炮说过那是他的同伴,然而最初的恶意还是让艾裴丽有些不安,于是她一下午都在认真倾听他们的对话,冲突,单挑,暂时休战……虽然对于这个世界,她永远不介意当先伸出手露出笑容释放善意的那个人,但是这种对话实在不好插嘴。   不过这个要求被横炮拒绝了。   “给他们看到我让你睡在车里?”   之前一路是特殊情况,为了保证艾裴丽活得好好的才实行的权衡之策,现在要是给战友看到那么逊的场景……damn他还不如去死。   “……可是很冷。”   “………………”   ——两下权衡,横炮只得不情不愿地选择去借火。   “人类朋友?”就在这时,艾裴丽忽然轻声问道。   “大黄蜂刚来地球时伪装的车被一个人类买走了,之后那个人类帮助擎天柱打败了威震天,后来大黄蜂一直和那个人类在一起生活。”对于这段往事横炮也不算太清楚,当时他还和阿尔西三姐妹以及双胞胎在宇宙中漂流,而等他来到地球之后确实和那个人类没有过多少接触,一切信息都是从他人口中听来的。   “后来呢?什么叫做临阵脱逃?”艾裴丽听得很认真。虽然横炮不怎么友善,但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不管怎样他都会告诉她她好奇的东西的,他从不对她隐瞒,所以关于他的经历她差不多都知道。   “五年前芝加哥之战结束之后他们就不怎么联系了吧……原因我怎么知道,大约两年前大黄蜂就渐渐不去找他了。”   “疏远了吗。”   “大概。”   艾裴丽点点头,沉默下来。   木柴在火焰的舔舐中爆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细碎火星时不时溅出,落到横炮的车轮上。暖黄色火光忽闪摇曳,火焰的光芒在艾裴丽脸上投射出光怪陆离的影子,随便捂了会手之后她又低下头,手放在膝上的阴影里不停动作着,似乎在摆弄着什么。由于长年练习钢琴而显得细长清瘦的手指敏捷地屈伸翻转,每一个动作都轻盈得像是在琴键上跳跃,沐浴着淡淡月色的指尖莹润如玉,垂落在脸侧的发丝像是蒙着一层辉光。   木柴爆裂声,风声,弹壳坠落声,剑刃摩擦声,以及十字线和大黄蜂打架时言语碰撞和装甲撞击的声音,一切纷乱单调的声响似乎都在艾裴丽灵活的动作中柔和成了明快的节奏,细致,微妙,而又层次分明。   横炮端详了她的举动许久,想着“她根本看不见到底在做什么”一边准备发问,突然还在和大黄蜂扭打的十字线丢过来一句话:“那么不如问问玻璃女孩,你的人类朋友的行为到底算什么?”   原本各有心事的汽车人听到这句问话都怔愣了一瞬,随即齐齐看向艾裴丽。   ——这个问题他们想问很久了。   一直以来,他们都是先付出信任克制行为遵循规则的那一方,可他们却遭受了信任的盟友的背叛,而在此之前他们一向认为背叛是霸天虎的代名词。   可事实似乎证明他们看走了眼。虚伪,好战,偏执,冷漠——人类除了自身弱小,和霸天虎也没有太多差别。   所谓忠诚与荣誉在人类看来似乎不值一提。   逃亡的这段时间,他们曾无数次一起争执过接下来该怎么办,虽然在擎天柱未能回归的情况下大黄蜂不会做出决定,但无论是原谅还是仇恨,有一点很明确——   或许是还抱有那么一点希望和期盼,他们想要人类的一个解释。   ——而艾裴丽是他们在那之后唯一能接触到的人类。   “诶?”   大概由于他们的目光太过灼灼,即使是艾裴丽也感受到了被注视,她局促不安地停下手中的动作,想了想,尽量提高声音问道:“你指的是什么?我不清楚过程……”   “Are you kidding me?以这家伙的脑袋听不懂你们说的。”横炮冷声道。   “……”艾裴丽弱弱地住了口。   她有点想抗议横炮对自己智商的奇怪印象……她只是知道的少……在没有条件获取知识的情况下,无知又不是愚蠢……虽然很多时候等同。   “聊胜于无。”十字线打了个哈哈,他甩开大黄蜂,掀起一侧风衣将枪收回去,盯着艾裴丽饶有兴趣地开口:“你看,人类背叛时大黄蜂联系过他的人类朋友,想问清原因,但是结果是什么呢?”   他对着大黄蜂扬起手,不怀好意地做了个展示的手势,“或许我们该让当事人自己说说?”   “……”   暖色火光在装甲边缘烫出亮金光带,汽车人战士光镜闪烁了几次,最终带了几分烦躁和不解地开口:“山姆没有回复我,而且在联系他之后我暴露了我的位置。”   说到这里他渐渐低落下去,听他的语气似乎对暴露原因已经有了定论。   “……你觉得你的朋友背叛了你吗?”迟疑几秒,艾裴丽问道。   “山姆不会。”大黄蜂果断回答。   所以,这有什么好纠结的?艾裴丽觉得很不理解。   既然你认定了他是你的朋友,也相信他不会背叛——   “那么他一定不会,肯定有什么出错了,比如他也被抓起来了呢?”   她顿了顿,似乎是理清了自己的思路,柔软的声音坚定起来,“如果他是你的朋友,那么他绝对不会辜负你的信任。”   ——那么就应该对他有信心。   “或许这只是你的一厢情愿,女孩。你怎么能肯定我们没有相信错的人?至少我无法再信任人类了。”漂移沉声道。   他还有些顾忌艾裴丽的心理,没有使用太残酷的词汇。在他看来这个女孩无疑太过天真,还不知道错误的信任会带来什么后果。   他们纠结的从来不是背叛,而是信任的选择,选择今后是否再次信任……什么存在。   如同他所预料的一样,这个女孩似乎因为无法自圆其说而缄默下来。   忽明忽暗的火光驱散了无孔不入的寒冷与阴影,熔金碎屑般的火星蹦到艾裴丽的手背上,被打断思路的她受惊地收回手,沉默了一会,才轻声说:   “为什么不呢?”   她有些无奈地按住额角轻轻呼了一口气,随即仰起脸略略歪了歪头,虽然没有直接露出不解神情,但言辞间满是困惑:“虽然被伤害了……但不等于就要全盘否决啊。”   很简单的道理不是吗?艾裴丽想。   她等了一会,并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回复,于是她只得磕磕绊绊地措辞,试图寻找合适的语句来描述自己的想法,但是鉴于匮乏的词汇量这个举动显得很是困难:   “如果因为仙境外的荆棘刺伤了你,你就因此胆怯不敢前进而放弃一整个仙境,不是很可惜的一件事吗?”   “但是……”探长咳了一声,打算开口。   然而艾裴丽打断了他的话。   虽然这是她第一次向他人表达自己的看法,但羞怯和忐忑褪去后,她终于有些把握住了正确的感觉。飞快将不小心飞到眼前的发丝捋到耳后,艾裴丽身体略微前倾,急切道:“你总不能否认信任的感觉很棒吧?”   “美好的风景永远在等待着你去发现,等待着展示给你只属于你的奇迹,只要你愿意先伸手,去追寻——”   说到这里她似乎意识到什么不妥,原本尽力提高的声音骤然低了下去,细长的手指扭在一起,征询地转向横炮的方向。   “Go on.”横炮简单地回答。   得到了许可之后,艾裴丽才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接着说下去:“主动一点一定会得到更多,不管是更多的伤害或者温暖。虽然伤害会很痛苦,但是为此放弃从未感受过的温暖?我觉得不值得。”   “你这样说是因为你没有经历过那些痛苦,漂亮的话谁都会说,但是你以为你能办到?”十字线冷不丁抛出一句质疑。   他们看到女孩像是被噎了一样微微向后仰去,沉默几秒,才抬起头,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肃穆认真。   “I can.”   谁都有追求美好的权利,成功与否的区别只在于是不是拥有永不止步的信念,如果她追逐的东西是她想要得到的,那么即使伤痕累累即使遭受背叛即使被误解被仇恨被嘲笑——   她会难过会失望会落寞,但是她永远不会失去信心。睡个好觉之后她依旧会重振旗鼓,依旧会有勇气去追逐。   “我永远不会因为荆棘阻挠而放弃仙境。”   少女的眼眸倒影着跃动的火光,不复平日灰蒙蒙的样子,而是如同星辰般熠熠生辉。她从厚重的大衣袖口中伸出伶仃手腕,五指张开按住自己的心口,一字一顿地向着她心中的世界宣告自己的态度:   她不害怕受伤,哪怕因为穿越荆棘丛遍体鳞伤,但是如果她是为了追寻更美好的东西,那么在此过程中受的伤都是值得的。   “我确定我想得到那样的未来,非常非常想,所以,无论旅途中有多少艰难险阻,我也不会退缩——”   她轻声说出最后的单词。   “——Never,ever.”   ——她知道那路的尽头有光。 作者有话要说:  主线蠢蠢是人类,身娇体软失明坐轮椅,战五渣的道德标杆一枚,负责心理咨询【× 如果觉得蠢蠢的文学修养不怎么样求谅解鉴于教育程度蠢蠢的词汇量真的很贫瘠【捂脸   ☆、誓言 作者有话要说:   BGM- 这一章可能有点小无聊抱歉……我没掌握好节奏qwq   铅灰云翳沉甸甸地覆压于苍凉荒原之上,坠落下整个天空的压迫感,一片片羊胡子草簇拥着蜿蜒的公路,纯白的毛穗在风中瑟瑟发抖,星星点点的耧斗菜和飞蓬草点缀其间,路面上的黄线坚定地前行延伸到天的尽头,没入如同墨笔浅浅涂抹的远山,古老的精灵坐在雪山之巅远眺空旷原野,苍蓝眼瞳注视着厚重云层,吟唱着寂寞的歌谣。   荒原的风里永远沉默着孤独。   浓密云层中裂开数道罅隙,几柱阳光顺着云隙倾泻而下,如同发硎之剑破开凝滞冰冷的空气,持剑的天使从天空降临大地,羽翼划破流云,留下道道栅栏般的金色光轨。   被光柱笼罩的车体镀着朦胧的金色辉边,后视镜折射的光线璀璨耀眼,一辆辆炫目的跑车风驰电掣在人烟稀少的公路上,烟尘尾气弥散在飒爽风中。   “……但是我还是有一点不理解,为什么横炮能搜索到救护车的信号?他明明出于谨慎没有联系我们任何一个人。”漂移略显疑惑的低柔声音从音响里传出。   炫丽的绿色克尔维特C7略略放慢速度,绕到横炮身边,语气难掩漫不经心:“这不是很明显,私人关系好呗,想想看他被医生焊到天花板上多少次。”   “……”   四根排气管喷出强劲气流,银白克尔维特毫不犹豫地一打方向盘直接向旁边撞去——十字线“哇哦”一声避开碰撞,如果能看到他的表情那一定是始料未及——横炮的不爽几乎快写在挡风玻璃上了:“去你的吧,想打架?尽管来。”   “我能看到因为内斗减员而救援失败的结局了。”   “我可没求着你。”   “听起来有点道理,可惜我也需要去认认仇敌的脸……”他忽然滞了滞,横炮察觉到似乎他的引擎声也放轻了不少:“不过,现在安静。”   “怎么?”   “太棒了,你不知道拐回来的小天使要好好关心吗?”十字线习惯性地开了句嘲讽,随即放低了声音,反光镜一转映出横炮车后座的画面,“她睡着了。”   “……”   横炮看了眼后座上沉睡的女孩,她和以往一样安静地缩在座位上,盖着的那件大衣几乎滑下去,半掩在大衣下虚握成拳的手指苍白如雪,睡颜恬淡柔和。   昨晚艾裴丽基本上没睡,也没有对此有所异议,就算是刚刚的路上也并没有表现出困乏,基本上有问必答,但实际上从过去几天来看她的作息很规律,几乎是天一黑就入睡。   他最终还是出声没有反击十字线的嘲讽。   “Nice……dream.”他低声道。   *   从篝火边的演讲到公路上的奔驰并没有经历多少波折,简单来说就是在十字线忽然带着奇妙的兴趣询问艾裴丽的名字时,横炮以——原来你不是在发呆而是在联系人吗,十字线这样问,不得不说他表现出的惊讶已经达到影帝级别的完美了,几乎看不出是故意装出来的——救护车现在处于危险之中为理由,打断了这一幕可以被描述为“无聊的富家少爷尝试搭讪无措的卖花少女”的糟糕场景。   艾裴丽起初还有点担心,不过在大黄蜂简单地告诉她这种事不算什么之后她就坐在火堆边开开心心回答起他的疑问了,背景是探长和漂移打磨/保养武器过程中的偶尔交流以及横炮和十字线打架的声音——没错,那之后他们就打起来了,并且用冷嘲热讽调剂大动干戈的间隙。   她觉得大黄蜂真是她见过最好的人——对她来说其他人的情绪不存在伪装的可能,一切都是透明的——他的好奇和体恤如假包换,从交流里艾裴丽也能感受到他的某些特质——就像童话里明智的国王,艾裴丽无法准确描述那些特质,但是她觉得他很好,做的很好——至少艾裴丽觉得他并没有漂移所不满的那样不称职(关于这一点他们一下午就碰撞了好几次)。   如果他都无法服众,那么他们口中的“老大”到底是怎么样的存在呢?艾裴丽有些好奇。   不过偶尔大黄蜂会突然住口,似乎在听横炮和十字线的话,这时候艾裴丽也就会听听那边都在说什么,虽然她并不能听得懂那些让她理解起来有些艰难的词句。   他们在讨论一些似乎很严肃的东西,那些不太像他们会说出来的东西。他说我看不出就这样等待下去有什么意义,你已经失去战士的骄傲了吗?就这样看着人类把我们的同伴屠戮殆尽?他说这是必要的,至少在擎天柱回来之前,虽然大黄蜂那小子我看不顺眼但至少有一点他没说错,我们现在就这几个人,去和人类起冲突?嘿别看我我当时就是说说,不等于我要去做,我可没愚蠢到那个地步。   战略性牺牲虽然痛苦但是是必须的,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赔上全部有生力量?哈,如果用全军覆没为这趟地球之行画上句号也算是不错的结局,至少很悲壮。   ……   那些单词像是钢铁铸成,冰冷沉重而又坚硬,一个个砸在所有汽车人的脊背上,迫使他们深深地低下头。   沉默如同冬日伦敦阴冷粘腻的雾霭徘徊不散,近乎实质的压抑感让每一句话里的引号都显得苍白无力,它们纷纷瑟瑟地蜷缩起来,在艾裴丽的世界里一个个沉寂下去。   至少要等到头儿的消息。   就算我们知道他们危在旦夕?   如果你有胜利的把握我可不介意贡献子弹。   希望并不总是在风暴中闪光,我们无法否认现实。   ……   Damn all.   燃烧着篝火的背风坡理应并不寒冷,可这一小片被火光照亮的阴影里却已经有了冬日的寒意料峭。   艾裴丽端坐在一片暗流涌动的死寂之中,忍不住拢了拢衣领,将自己缩成一团。   什么声音也没有。   她抿了抿唇,忽然无法按捺内心的不安。   脑海里像是渐渐响起了冗杂的白噪音,先是微不可闻,继而音调慢慢调高,最终淹没了她的世界。   他在哪里?在干扰中,艾裴丽忽然没办法判断。   庞杂噪音汇聚成荒芜海洋,她希冀着的那个声音像是一尾小鱼,消失在了波涛之中。   就好像他随时会消失。   就好像他已经消失。   她第一次发现,失去的感觉并不好。似乎遽然她又回到了那片荒原,只不过这次那里不再安宁愉快,不再温柔。   这个世界上还是只有她一个人。   艾裴丽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办法克制情绪,小心翼翼判断着方位挪到横炮身边。   她调整了一下坐姿——比起挪过来的困难这不算什么——心神不安地拨弄着手边的草叶,最终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低着头戳了戳横炮的手,随即飞快收手,微微红了脸。   横炮不解地看了眼艾裴丽。   艾裴丽咬了咬唇,大大方方地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   ……这是什么玩意。横炮盯着掌心里小小的草编物件,半响才诧异地蹦出一句话。   那是个很小的环结,坚韧草杆间夹杂着丝丝缕缕的浅栗色,不知道做什么用。   艾裴丽默默伸出手指,在横炮手心点出一个个盲文。她其实一直都称不上喜欢说话,于是这让她在过去几天之内迅速喜欢上了这种交流方式,欣然拥抱自己的愚蠢。   因为这种行为让她有种美好的幻觉,就算有朝一日她连声音也失去,也有人会愿意倾听她的内心。   不知道。   不知道?   横炮看看一脸无辜的艾裴丽,又看看更加无辜的手工,哑然许久,最终极其艰难地吐出一个单词。   好吧。   他想起艾裴丽刚刚的举动,估计一直是在做这个。   可是这有什么用?他几乎想问出声。   你自己留着吧。他最后说。   我想送给你,可以吗?   大约是由于艾裴丽的表情太过期待,他最终还是没拒绝。   ………………好。   连横炮也没有注意到,他原本不耐烦的冷硬语气软化了不少。   取得了小小的胜利是第一步。艾裴丽为自己打气,然后才有些忐忑地开口:   那你能给我一个你的零件吗?小一点?   你要零件做什么?   挂着……?   ……………………   难以置信和目瞪口呆交替在光镜底变幻,横炮瞪着对于她的要求的隐含意义犹不自知的少女,中央处理器里无限循环“卧槽你在说什么”。   ………………不可以。   为什么啊……她失望地嘟哝着。   ……不可以就是不可以,哪有那么多理由。   ……好吧。   似乎被话语里的排斥打击到,艾裴丽弱弱地收回手,可刚有了动作她的眉眼间忽然浮现出疑惑之意。   温度……升高了。   …………………………   那个要求很过分吗?   …………………………   横炮深深的吸气,看了眼没人关注这边才低下头,死死盯着被自己的阴影笼罩的小姑娘,近乎咬牙切齿地压低声音:   你是想成为我的伴侣吗?   ——交换零件=两情相悦。   他当然知道她不是这个意思,但是奈何他刚才到现在都憋着一口恶气不吐不快。   ……太精彩了。他看着女孩冰白肌肤一点点染上红晕,睫毛颤颤然不敢抬眼,终于觉得发泄了不少负面情绪。   好半天艾裴丽才语无伦次地开口,短短几个单词咬了三次舌头。   我只是……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几乎是嗫嚅,但是最后一个单词时她咬得格外清晰坚定,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我只是想和你做……朋友。   ……………………我的朋友,大部分都死了。   我也会死呀。你要因此拒绝我吗?   ……不会。   那么,我们是朋友。   艾裴丽低下头。   我们是朋友。   她轻声咀嚼这这句话,只觉得前所未有的温柔伴随着一个个音节从心口萌生发芽,深春傍晚门外深草里蚱蜢忽地振翅而飞,门廊上垂下丝丝缕缕的纤细枝蔓,那些藤蔓百转千回地从心间攀爬至指尖,开出一朵朵小花。   一直以来的愿望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   永不抛弃,永不放弃,永不背叛,永不远离。   她认真地说完誓词,然后微笑起来。   朋友的意思,对吧?   横炮看了她很久,低声道:是。   一无所知的艾裴丽点点头,然后顶着横炮难以言喻的复杂目光好奇地问:对了,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一些无聊的事情。   横炮收回目光,低头摆弄着那个小东西,纠结于塞在哪里,毕竟这玩意儿和艾裴丽一样脆弱。她好像一直喜欢那些脆弱的东西。   他忽然想听听艾裴丽的意见,于是他问:你觉得呢?   艾裴丽诚实地摇摇头。   我听不懂。   ……………………   不过你愿意讲给我听吗?她在横炮懊恼自己愚蠢的念头并放弃之前追问道。虽然还是不敢抬头。   他沉默几秒,选择了开口。   ……我的朋友现在深陷危机,我一个人没办法应对。   ——他深深痛恨于自己的无力。   所以十字线觉得,我应该放弃,避免更大的牺牲……   他咬着那些字眼一个个吐出。   ……避免更沉重的代价。   还有更沉重的代价吗?他想。   我觉得……想要做什么事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呀。艾裴丽斟酌了一会,快速写道。   所以需要考虑的只是你觉得为那件事付出多大的代价你能够接受,或者值不值得付出那份代价。   看起来不值得。横炮冷笑一声。   和看起来有什么关系?你觉得值不值得呢?艾裴丽问。   她收回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心脏的位置。   From your heart.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横炮看着艾裴丽好一会,突然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那些沉重的东西被骤然驱散,如同阳光下的阴影。引号再次有了意义,字字句句不再失却气力。他终于可以轻松地把十字线冷酷理智的策划谋略全部甩到一边去。谁要那些破玩意儿,大局观之类的他从来就懒得理解,谨慎不适合他,那是领袖需要考虑的,而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擅长这些。   他所秉持的理念是不为自己的行为后悔,顾虑重重或许对别人有意义,但是对他来说绝对没有。哪怕因为自己的决定回归火种源,至少那一刻,他敢说他问心无愧。   “……谢谢。”他生涩地道谢。   这种事对他来说是第一次,以往他总觉得道谢这种行为太过柔软不够干脆,但……这一刻他的确很感谢艾裴丽的简单透明。   他看着少女雾蒙蒙的眸子,接下去的话语顿了顿。   仿佛鬼使神差地,他伸出手,尽可能轻地拍了拍艾裴丽的头。   大约只是碰了碰他就飞快收回手,带着点做贼心虚的感觉把话题扯开:“你就呆在这里,我一个人去……你这是什么表情。”   艾裴丽没回答他。   她这次是彻底愣住了。直到横炮收回手,她还是呆呆地仰着脸,脸上一片空白,迟迟想不起眨眼。   第一次,艾裴丽真的听出了他话语里的温柔。   倏忽间,她恍惚听见不知何处飘飞出清越悠扬的钢琴声。   如同草叶间流淌的淙淙溪水,如同飞溅的瀑布如碎玉般的水珠,如同素手捧起湖水,如镜湖泊漾起一圈圈涟漪。   仿佛骨节明晰的修长手指敲击琴键,透明而繁复的音符从手指间流淌出来,奇幻而又瑰丽的曲调不断重复着,指尖的舞蹈在光影中显得迤逦而又变幻莫测,轻若飘羽,急若奔流,时而轻柔舒缓,时而激烈迅猛。   一下下拨动心弦。      ☆、梦境   “噗。”   保养得宜的素白手指遮掩住唇边的笑意,尾指翘起的角度随意而优雅,直到艾裴丽露出了隐约有些撒娇意味的困惑神色,limbo才止住了笑容,十指交叉撑着下颌,摆放在蔷薇与知更鸟图案的骨瓷碟子上的银匙倒影出她模糊的面容。   “抱歉,你接着说。”她语气真挚地道歉,虽然漂亮的冰蓝色眼瞳里没有任何歉意:“所以,在那个可爱的,甜蜜的(说到这里她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真实的梦境里,你是一个盲人?”   “以及……无法行走。”少女轻声道。   她心不在焉地转着手中的咖啡杯,奶白泡沫旋转成小小的漩涡,几缕垂落在苍白到透明的指尖上的发丝呈现出某种妍丽的渐变,在泛着咖啡馆微苦香气的午后阳光中闪着光。   即使坐在飘荡着古典乐的咖啡馆里,鼻翼浮动的是温暖甜美的香气,对面是自己的好友如同光华降临的美丽脸庞,艾裴丽依旧觉得有些许迷惑在内心隐晦地生根发芽。   她的目光微微下移,落到limbo散开的衣袖袖口上,那些层叠交错的柔软布料摩擦发出簌簌声,宛如暴风雨夜窗外树叶晃动。   这个特立独行的姑娘一身复古却毫不突兀的宫廷装,看起来就像是从十八世纪的枫丹白露宫里款款走来。   多不可思议啊。   艾裴丽无法自已地注视着她的服饰,从质地上乘的布料上隐隐的银莲花暗纹耀冶出的微光到藏在蕾丝花边里曜出幽暗光芒的蓝宝石袖扣,繁复得每个细节都让人迷惑不已。   她从未想到有这么一天,即使是最普通的视觉体验都让她产生新奇的着迷。   “我可能……”她恍惚着喃喃道。   “还没从那个梦里离开?”limbo夸张地提高了声调,用她一贯的像是咏叹调的语气叹息道:“独居,失明,残疾,被困高塔的公主怀着天真的希冀向往着森林沼泽之外的无垠原野,然后某一天——”方糖被丢进咖啡,溅起一圈王冠型的水珠,limbo启唇发出“pong”的配音,脸上浮现出神秘而高深的笑意。“她的王子劈开高塔下重重荆棘将她抱上他的白马,带着公主驰骋在风声变幻的原野上,将她从无尽的孤独中拯救……”   她的下一句话轻而易举地摧毁了艾裴丽安定温柔的困惑——“虽然我也觉得不可思议,但是毫无疑问……以及可以理解。我的小公主,即使只是一瞬……”   “你爱上他了。在梦里。”   *   “说真的,有时候我觉得这些碳基小生物挺烦人的。”   蜻蜓振动着伶仃薄翼倏忽飞离,在探照灯的灯光里闪烁着微光,十字线瞥了一眼刚刚蜻蜓栖息的枪管,半开玩笑地抱怨了一句。   “安静点。”漂移头也不回地说。   他们此刻潜伏在离沙滩不远的海水里,躲避直升机的探照灯和可能的热源探测,沙滩上军车一辆辆驶进沙滩急刹停下,全副武装军人跃下军车,鱼贯而入岸边的废弃船只,直升机旋翼转动的嘈杂声刺耳难听。   探长调整了一下瞄准镜距离:“他们放出了一些小玩意,不太好打。”   “或许我们应该先搞掉那个监控战局的设备。”横炮示意他们注意被围在军车群里的那辆车辆上连接的小屏幕。   “唔……那看起来像是热源探测。”   “十字线?”   “没问题。”   武器专家扯出一个短暂的笑容,荧蓝光镜透过瞄准镜紧盯着远处屏幕闪烁的军车,放在扳机上的手指一点点收紧。   “Just……”   音节蹦出发声器的同时,他扣下了扳机。   “One bullet.”   *   她还记得那种感觉,那种因为边缘感而产生的惶恐。   你拥有过这种经历吗?本该被遗忘的梦境在苏醒后依旧清晰地印在你的脑海里,奇妙的感受残留在你的记忆里,即使不闭上眼睛,那些真实得不可思议的细节依旧历历可见,让你恍惚着怀疑到底什么才是真实。   你甚至无法停止回忆。   Unbealivable.   我其实……很害怕。艾裴丽想。   违背常理,不可理解,毫无逻辑,简直是胡闹。   那种惶恐是那么真实,她漂浮在虚空,等待着或者会到来或者不会到来的某种未知,她不需要知道那是什么,她甚至不知道那会不会到来,她希望有什么能把她带走,但她一直无法确定,她孤身一人。   那是黑暗吗?可她从未见过黑暗。   那是黑暗吗?那是看不见吗?   可是什么是看见呢?   *   “喔。”注意到人类方在那辆军车爆炸后不正常的骚乱,探长观察了一会后伸手拍了下十字线的肩甲:“你爆掉了他们的指挥官,干得漂亮,小子。”   “所以我们现在该做什么?救护车先生依旧处于危险之中。”漂移问道。   尽管只是短短几句话的功夫,人类军队已经反应过来,训练有素的特种队员纷纷矮身向着他们的方向包围而来,十字线“哈”了一声,端着枪从海水中站起身,水珠顺着他的装甲淋漓坠落。   “第一任务是自保。”他精准地击爆了几辆军车,随即矮身奔跑躲避人类的机枪扫射,爆炸的火光在他的风镜上烫出金边,“第二任务……为医生清一条路出来差不多了吧?”   “那几辆车是导弹发射台。”横炮简短地提醒了句,随即奔跑着发力跃起,挥刃横劈开一架靠近的直升机,零件在空中燃烧着坠落。   “Wow,真是太棒了,我们终于可以尝尝虎子吃过的枪子的滋味啦。”十字线随手换了弹夹,连着几发子弹错落有致地命中了导弹发射台,在爆炸的巨响中他调侃道:“我们得勤俭持家了,先生们,子弹省着点用。”   一发导弹蓦地在他头顶被击爆,十字线甩甩脑袋抖掉熔融金属,顺口对拉下面罩的大黄蜂说了声谢了,年轻战士对着他微微颔首,随即又被对他扫射的人类拉回注意力。   略一迟疑,大黄蜂稍稍偏离了枪口,击爆几辆军车的轮胎后奔跑着转移去接应救护车。   武士变形回武装直升机,几个甩尾特技灵活绕过蜂拥而至的军用直升机,在他途经路线上的直升机纷纷爆炸成烟花陨落,“先下手为强。”   他围着废船盘旋几周,机身两侧的蜂巢火箭弹全弹发射清场,伴随着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几乎是同时一个绿色身影从船顶烟囱中跃出,在甲板上翻滚几圈跃进了海水中。   十字线吹了声口哨,“欢迎回归,医官。”   “谢了,我没受伤,我可以战斗。”内线里响起一声叹息。   “这种时候就不要逞强了,老伙计。”战术装甲车和救护车并行一段后翻身变回原生形态,探长将救护车挡在身后抬枪扫射眼前的人类,黑暗中他叼着的烟头火星明灭。   “很高兴还能再见到你。”漂移刚对救护车致以问候,忽然一个螺旋升降瞬间拔高,险险避开了一发炮火。他将目光投向偷袭的来处,望着那个缓缓步来的高大身影,低声喃喃道,“禁闭。”   “这到底是什么问题?我到现在都不理解为什么我们会被追杀,还是被人类。”   “只要知道他们想杀死我们就够了,别吝啬你的子弹。”趁着狙击间隙打量了几秒禁闭,十字线干脆地收了枪变形回绿色克尔维特,他现在还不打算和这家伙硬碰硬,“谁来断下后?我们该撤退了。”   银白克尔维特绕到车队尾甩尾停下,内线里横炮的语气一片冰冷: “把他交给我,我和他还有一笔私仇要算。”   “小心点,有人在等你。”   *   “Are you……”艾裴丽微微抿起了唇。阳光中她的发丝斑驳着暗淡的晕圈,攥紧杯把的手指苍白得像是墓地里的白骨。   她的声音放得极轻:“……kidding me?”   “上帝啊,你被吓到了?”limbo失笑。   漂浮在柔滑液体上的泡沫渐渐消了下去,艾裴丽心神不定地捧起咖啡杯抿了一口,眸子垂了下去。   “……或许。”   她不知道在怎么评定自己的想法,理智告诉她那是一个梦,一个不愉快的梦,梦里她是可怜的,是只能依附他人活下去的寄生虫,那么脆弱……无力。   可感情让她眷恋着那个世界。   太奇怪了。   “不过……仔细想想的确很可怕不是吗?”   扬起勾着明艳色泽的唇,limbo不失优雅地屈指抵着脸颊,眼底神色暧昧莫名。   “你一直以为那里是真实,不是吗?God,和一个机器人逃亡辗转西部?跟着他与危险跳贴面舞?随时准备拥抱死亡?这是我能想象得到的最浪漫……”   在那个梦里,没人告诉过她她向往的是什么,对于她来说,那些宛如黑暗中的星光的希望是有毒的,让她飞蛾扑火般渴望着会杀死她的东西。   “最奇怪……”   明明惶惑却依然要装作坚定,明明恐惧却依然要装作无畏,即使只是一个人,也要对着世界微笑。   “——最可怕的事。”   她一直……很害怕。   “幸好你醒了,不然你不是要在可怕的黑暗里度过余生,心中充满遗憾,孤独地迈上死亡之路?”   艾裴丽看见limbo漂亮的唇翕动,那些冰冷的字眼一个接一个从她口中蹦出,围着她跳着华尔兹,发出阵阵轻快的笑声。   “幸好你醒了。”那些字眼吟唱着欢快的旋律。   “幸好你醒了。”   “幸好你醒了。”   “幸好……”   ——幸好她醒了。   在那个梦境里,她是那么全心全意地相信着自己生活在一个真实的世界里,于是日复一日坐着轮椅离开屋子,坐在门前面对着与意识一样无界的辽阔荒原,在晚风中想象着落日的余晖点燃地平线的晚霞。   山峦,原野,花朵,星辰,闪电,飓风,雨水,霞光,她在意识里构建着对这些她永远不可能拥有的事物的感受,一遍遍叮嘱自己记住世界的美好。   你要喜欢这个世界啊,它这么美丽呢,即使……   她总是这样告诉自己。哪怕那个世界根本不如她想象得美丽。   她明明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却还是。   相信着,希冀着,热爱着。   ——怎么会有人有勇气孤身面对一个有无数阴影未知窥伺的黑暗世界呢?   *   “炉渣的沙滩。”   低声骂了句,横炮最后看了眼静静伫立于远处的赏金猎人,终于不甘地放弃了继续下去的想法,沙滩对于他来说不利于快速移动,换个地方他绝对不会放过这个该进回收场的炉渣的。   “该归队了,英雄。”十字线的声音自内线电台扬出,夹杂在其他几人的相互问候里,听起来似乎他们已经脱离了追击。   意识到同伴已经安全,横炮俯身变形回载具形态,挡风玻璃上调出搜索到的路线图,发动引擎,准备接上行动开始之前被他搁在安全点的艾裴丽就离开。   然而就在这时,他的视野里忽然划过一道光亮轨迹。   横炮怔了一瞬,火种里还没来得及生出不好的预感,轰隆巨响骤然在音频接收器里响彻。   导弹命中爆发出的刺眼白光淹没了他的视线。   “……”   余焰点燃了丛生的苇草,熊熊火光点亮了夜幕。   “我记得不太清楚,但是横炮。”   爆炸后的异样寂静之中,内线里漂移迟疑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你是不是把人类女孩丢在那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的音乐,艾裴丽部分前半段是one time,后半段是skyfall。 说实话这章……我不知道你们什么感受,但是我觉得我简直在写恐怖片……limbo说的话……认真想想其实很可怕。 因为那是真实的,不是谎言。 如果有更好的世界,只要你选择忘却就可以永远留下,哪怕是梦你会想醒来吗? 顺带一提,我的萌点一向是有缺点的女孩子,永远正确的姑娘不管啥性格我都深恶痛绝w所以……抱歉蠢蠢也暴露出软弱的一面啦233   ☆、崩塌 作者有话要说:   首先!手机党!去打开任何一个音乐app,搜索i see fire播放再开始阅读!为了写这一章这首歌听得我快吐了qwq P.S.我怀疑在这样下去我都想自己给自己发长评了233那么在这里问一句好了,可不可以讨要长评呢~【摇尾巴 顺带中秋快乐~   在艾裴丽不算漫长的记忆里,很少会有这样的时候。那些棱角闪耀着阳光的玻璃碎屑像是四下迸溅的冰晶星尘,视网膜上残留着那些玻璃飞溅的银亮轨迹,犹如摄像机经宿等待后曝光出的相片上肆意挥洒的星辉遍野。   她的意识停留在望着满天璀璨星尘扑面而来时的惊愕,思维里茫茫一片雾霭般的空无。   什么是镇定呢。她的思绪在那万分之一秒里向着她过往的阅历提问。   “怎么了?”limbo好奇地问。   “你……看不见吗?”艾裴丽喃喃道。   她的目光依旧黏在即将到来的冰晶暴雨上,这些狂乱的雨滴毫无规律地呼啸而来,声音被切碎成某种尖锐的存在,混乱的美感像是藤蔓般生长。   那不只是玻璃的碎片,还混杂了很多……奇怪的东西。   街道像是被压缩成了廉价的墙纸平平地贴在某种界限上,不远处露天咖啡馆躬身递出菜单的女招待如同动画人物一样滑稽可笑,招牌橱窗挂牌风铃模特街桌……一块块现实皲裂剥落汇入碎片的洪流,玻璃杯里色泽亮丽的果汁被撕成一条条,和对面宠物店里飞出的半条猫尾巴一起旋转着。   这个世界在崩塌。   “你看错了。”limbo轻描淡写地解决掉艾裴丽的犹疑,“那不是真实。”   艾裴丽几乎是目瞪口呆地望着limbo。   “可……”她试图说服limbo,却在第一个单词出口之后就被剥夺了发言权。   “不要去看。”   冰凉得让人激灵的手指点在她的唇上,limbo的轻笑显得意味深长。   “为什么要看见呢?如果看不见不是会轻松很多吗?”   声音刹那间湮灭于无,深灰的死寂吞没了色彩,空气似乎变成了某种胶体,溅射的玻璃凝滞胶着在里面,像是琥珀里的小虫。   世界似乎只剩下了这张咖啡桌边的两个人是鲜活的,平静的,存在的。   思绪倏忽无远弗届。   艾裴丽想起了很多不应该存在于自己记忆里的东西。   是仿佛世界倾覆的风暴,浩如烟海的声音交汇成波澜壮阔的海洋,大块大块积雪奔涌而下如同咆哮的千军万马;   是秋瑟荒原上的落日,厚厚的灰色云层中透出的纯净蓝色与绚丽的橘红色云霞交相辉映,天空像是燃烧后沸腾的玫瑰红色海洋;   是群山之中的静谧湖泊,淡紫色与浅胭脂色交替晕染的云霞和珠灰色的天空倒影其中,湖畔的山麓层林尽染,深浅浓淡宛若油画;   是铅灰云翳沉甸甸地覆压于苍凉荒原之上,浓密云层中裂开数道罅隙,几柱阳光顺着云隙倾泻而下——   以及青白天光在炫目跑车上削出的一线光芒,锐利耀眼得几乎要刺伤她的眼眸。   不对……世界不是这样的。   对未知的恐慌让她不由自主想要否定这样的世界。   那又是什么样的?   有声音嘲笑着她的混乱无措。   ……   艾裴丽不知道如何回答。   梦境在她眼前固执地闪回,词语争先恐后涌入脑海,每一个字眼都盛大恢弘,代表着人力无法达到的景致。   万千星辉盛放在她的眼瞳里,闪烁着亮光。   limbo说……   为什么是她告诉你?   我……   为什么你不能亲眼去看一看呢?   我……   用你自己的视野去看见这个世界,到底什么是真实。   ………………   “什么是,真实?”她轻声问道。   她能看见的是什么,看不见的又是什么?   时间似乎在某种程度上线性地拉长,limbo的笑容渐渐变得虚假,不再带有真心实意。   “你想看到的就是真实。”   艾裴丽盯着limbo,许久缓缓吐出一口气。   窗外的街道依旧在剥落飘荡,但艾裴丽已经不再担心,她闭上眼,在颠覆的世界里静静等待着结局到来。   “这里是梦,对吧?”   位于世界中心的咖啡馆骤然被金色光焰点燃。   声音炸响,色彩淹没,冰晶暴雨铺天盖地,limbo被扭曲后依然炫目的笑容在每一片碎片里轻盈地美丽着,燃烧着光的碎片纷纷坠落,刺进艾裴丽的眼中,可是却出乎意料地毫无痛感,视野里黑暗缓慢涨潮,最终吞噬了艾裴丽的世界。   “……”   剧烈多变的感情在胸腔里激荡,自制和冲动反复拉锯,最终一切情绪敛没在眼底,艾裴丽沉默了一会,毫无征兆地笑了笑。   “我要回去了。”她站起身推开椅子,柔声道谢,“谢谢你,认识你很愉快。”   limbo看起来没有一丝急切,依旧左手手背撑着头,慵懒地搅动着手中的咖啡匙,轻慢音色遵循着奇妙的韵律:“你真的想离开吗?”   对于她的问题,艾裴丽置若罔闻,她一步步穿行在火海里,火焰舔舐她柔软发丝,沿着她的裙摆蛇一般蔓延而上,她的背影孤独而坚定。   “你怎么就能肯定那才是你的世界呢?你说要回去,为什么会是回去呢?”   limbo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平素骄傲的女人声音柔软得近乎请求,让人心底一颤。   “你和那个世界存在联系吗?那个世界对你有影响吗?那个世界需要你吗?”   “你的世界明明是这里。为什么你要离开呢?这个世界是为你而存在的啊,为什么你要抛弃它呢?”   视野里是一片黑暗,然而limbo柔美的声音近在咫尺,艾裴丽感受到冰凉指尖抚上她的脸颊,她睫毛颤了颤,下一刻什么柔软的东西贴上她的眼睛,隔着眼皮感受着眼球因为紧张而微微震颤。   仿佛刹那间她们都置身于虚无,一切感官都迟钝起来,只余下眼睛上的柔软触感真实可信,艾裴丽甚至觉得记忆模糊起来,limbo的声音听起来遥远而模糊,听不出是寂寞还是温柔,耳中不断回荡的是她自己越发急促的心跳。   “我希望你留下,这还不够吗?”   时间仿佛被束缚在了原地。   limbo的嘴角渐渐扬起胜利的弧度,她面前的女孩微微睁大了眼睛,被血模糊了的面孔上满是局促不安,像是巢中摇摇欲坠的雏鸟。   “我……”她犹豫着。   什么时候会投降呢,limbo漫不经心地想着。   这个女孩现在就差最后一根稻草,就能被压垮了。   她舔了舔唇。   “留下来吧,这里永远不会让你痛苦。”   你就不曾怨恨过那个对你不公平的世界吗?   然而下一刻,她听到女孩松了口气。   “谢谢。”   这个简单的词汇像是一把刀,束缚时间脚步的绳索顷刻崩裂,limbo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只得眼睁睁看着艾裴丽绽开一个让炙热的光焰都被感染得温柔的笑容。   “谢谢。”她又重复了一遍。   那个笑容是那么美丽,仿佛虚无世界都被这个笑容照亮。   “别诱导我自杀好吗?”   艾裴丽轻轻拨开limbo僵直的手,与她擦肩而过时鞋跟敲击地板的节奏毫不留恋,她似乎一点也不被视觉的失去困扰,笔直地走向火海尽头,坚定不移。   如果让她选择,她绝不会选择逃避。   艾裴丽听见limbo牙咬得咯咯响,这个美丽如光华降临的女人在因为愤怒一点点畸变成她不理解的生物,她不由得生出了一分歉疚之意,但是却没有任何回头的想法。   一声如同钢琴断奏的短促音节。   原本平稳的脚步忽然一个趔趄,它们坚持着歪歪斜斜地又走了几步,但又一声清脆而富有弹性的短音,一阵热流涌从膝盖那里欢快地涌了出来。无色的暴风席卷而过,肺腑间仿佛被搅拌一样震荡得一塌糊涂,所有的声音都在喉咙里被暖流淹没了,一口血猝不及防地喷了出来。   世界霎时被痛觉取代,艾裴丽直直地倒了下去。   眼底涌现出某种与恐惧相等同的情绪,唇瓣克制不住地颤抖起来,皮肤包裹着的苍瘦指骨痉挛着骤然发力几乎扣进地面,被沙石磨砺破表皮的手掌上细碎痛感一路火烧火燎。   然而比这更深刻的是膝盖处神经抽搐的剧痛。似乎全身的血液都被扯到了那两个露出苍白骨茬的血洞,向外争先恐后地蜂拥而出,将除了痛苦之外的所有感觉挤出体外,连同某种代表生命的澎湃感。   疼痛干脆地掐灭了振动声带的可能,冷汗好像受到了鼓舞一样纷纷挣脱皮肤的束缚涌出凝结,艾裴丽急促地喘着气,指尖颤了颤,竟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她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还说熟悉还是亲切呢?   记忆向前推及,尘封过往带着呛鼻的灰尘扑面而来,随之而来的是逃出生天的负面情绪,纷纷扬扬如同大雪将她覆盖。   最开始……   眼睛是没有痛感的,就像从没有存在过,温吞而沉稳,然而她很不喜欢自己的腿,它们每天都在对她的神经激烈抗议,那种隐约的痛感像是荒原上捉摸不透的天气变化,时不时捉弄她一下。   越往后越让她烦闷,到最后疼痛已经不算什么了,她能感受到她的小腿一天天枯萎下去,力量,意志,精神,体内汹涌澎湃的所有东西都随着时间的磋磨一点点流逝,最终她的腿会变成类似树枝的枯瘦肢体。   但是没有其他。   无论是什么举动都被抹除了意义,她被封闭在孤独的囹圄里,她的无助或茫然或生或死,与任何感知生命无关。   世界只有她一个人。   到最后,连痛感也慢慢消弭无踪。她开始怀念那些感觉的存在,失去,得到,被给予的,被施加的,外物造成的物理感受。   她……迷恋那种……失去。   到底还有什么能够证实她的存在?她到底还算不算活着?   无论什么都好,谁能证明我和这个世界还有着联系?   她真的……是存在的吗?   “为什么你要回去?”limbo的冷笑为她鞋跟敲击地面的节奏和韵,她走到努力挣扎着试图爬行的艾裴丽身边,踩在她背上吼道:“你在那个世界一无所知!毫无用处!无所适从!”   “为什么你还会向往它?”   艾裴丽艰难地动了动嘴唇,可从中溢出的不是辩解的词句而且滚滚而流的鲜血,踏在背上的那只脚像是想将她身体里全部血液挤出来那样用力碾压着,于是她索性不在尝试开口,只是用手肘撑着身体一点点向前挪动。   “你知道我手里的是什么?只是一把装了□□的枪,然而你的生命就不属于你自己了。”看见艾裴丽拒绝的姿态,limbo越发恼怒地笑了起来,“你根本不了解那个世界,为什么你还敢说你想回去?”   她抬起腿,半跪下来一把抓住艾裴丽的头发迫使她抬起头,冰冷枪管拍着她的脸颊,语调越来越高。   “就像这样,看不见也无法行走,从来就不存在味觉,听力也在衰弱,在累赘的标准上越来越进步——”   她猛地按住艾裴丽的头砸向地面,神情已与疯狂无异:“在那个世界,你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   “为什么你要爱那个对你一点也不温柔的世界呢?”   沉寂许久,艾裴丽笑了起来。   是啊,她有什么存在的价值呢。   她听见自己的世界在死去,没有任何轰轰烈烈的声音,就那样无声地终了,只余下她被孤独的浪潮淹没时发出无力的悲鸣。   她忽然想起那些玻璃碎片,那些碎片里limbo的脸上挂着温柔却惶惑的表情,那些软弱的情绪并不是limbo的。   艾裴丽疲惫地回忆着,那些碎片的角度,碎片里女性仰起的脸,她眼中的惊愕。   那是属于她的表情。   她从碎片里看到的就是她自己。   为什么会认错呢。   为什么……   因为……   因为她们有着相同的面容。   她们本来就是一个人。   ——是她自己不希望离开。   为什么要去爱那个世界呢?   她自己在对着她自己发出诘问。   她和那个世界不存在联系,那个世界对她没有影响,那个世界不需要她。   有联系才会有承诺,有了互相影响、需要与被需要的关系,才会有和这个世界同在的感觉,才能算是存在的。   一无所知,毫无用处,无所适从。   为什么还要那么狼狈地活下去?   世界不喜欢她。   她一直都,知道这一点。   可是……   “可我现在不想死。”艾裴丽忽然古怪地笑了笑。   从手指到手肘到裙摆下的小腿大片的肌肤毫无意外地磨破,鲜血润湿沙石时微不可闻的滋滋声像是鸣虫的轻吟,不堪重负的膝盖骨发出微弱□□,每动一下肌肉都会牵扯出极致的痛感。可她依旧在前进着,前进着,前进着。   她在用她的全部生命对抗死亡。   她并不知道如何才能离开这里,也不知道自己还如何面对回去后的冰冷现实,她也无法否认limbo的每句话都是曾经让她辗转反侧的梦魇。   可是……   她从没有埋怨过命运的不公,这个世界没有理由无条件地爱她,她想和这个世界有更多的联系,想被喜欢,想被爱,就必须付出比别人更多,甚至可能毫无回报,但这是她,唯一的道路。   如果她不先去献上自己的一切,怎么能期待可能的,世界对她虚无缥缈的怜悯呢?   对于什么都没有的她来说,哪怕是毒苹果也有着致命的诱惑。   因为她一无所有,所以她只能去爱那个世界。   艾裴丽继续撑着遍布沙砾的地面费力爬行着,和爬虫一样丑陋地扭动身体,失血的虚弱感让她有种身处高空寒风中的无所依靠感。   “生活让我挫败……”   她的身上渐渐燃烧起金色光焰,火焰随着她的话语从她身上延伸出去,阻拦住limbo的靠近。   “但我还不想离开!”   因为未曾拥有才想要去争取,如果不曾尝试就去放弃,那就算活着也是苟延残喘,根本不算是存在。   熊熊烈焰终于将她吞噬。   她恍惚间似乎看见了白色的光,回眸时limbo的表情也清晰可见,焰墙之外持枪的limbo望着她,眼神复杂得像是包涵了所有。   “我可怜你,”她终于开口,嘴唇微微抿成固执的弧度,“但我不同情你。”   “你会回来的,我等着你,艾裴丽。”   *   艾裴丽骤然惊醒的第一时间就被过分清冷的风呛住了,她咳了几声,就听见熟悉的声音略带迟疑地问:“你还好吗?”   “还……嘶。”刚想回答就被浑身无处不在的疼痛拉回注意力,几乎和梦中如出一辙的伤势让艾裴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为什么梦里会有痛感。   “……不太好。”最终她还是诚实地说。   她没有看到横炮望着她紧咬着唇的样子时复杂无比的目光。   ————————这里是为了不影响阅读效果放到下面的作者有话说————————   一些题外话   我很喜欢慢慢解读一个角色构建她的人格细化她的思绪的感觉,我揣测着她的想法分析她行动的原因,很多细节虽然没写出来但是已经存在于我的脑海里了【虽然目前还办不到把碎片串起来OTL】,最终角色会变得复杂真实,同时也……   问题满满。【扶额   个人角度来讲,一直的萌点都是有着极大缺点的女孩子,那些问题可能相对现实都有些夸张,但是我的确喜欢看她们被过去桎梏深陷于绝望挣扎着爬向希望的感觉呢~虽然常被吐槽是恶趣味【笑   因为她并不知道她渴求的东西会不会杀死她,那些希望是不是致命的□□。   于是反过来,我所厌恶的就是那种【永远正确】的角色了。   该怎么说呢,无论过去多值得同情,无论性格多值得仰慕,我就是无法喜欢上那类型的角色。立场,观点,决定,他们的行动总是冷静合理客观,不会有一丝一毫冲动,连内心的挣扎斗争都不会有,永远不会犯错,无论被误解被诬陷最后都会被证明他们是对的,虽然看文的时候不会觉得有什么【我属于看文不带脑子的那种】,但是从文字里脱离之后总会莫名其妙觉得他们带着一股子傲慢感。   明明只要是人类都会犯错嘛,因为缺憾才显得可爱,如果他们永远那么正确,那么他们和图灵机有什么区别?   而可爱这点对于男性角色来说不重要,所以……【痛苦】   如果这样的角色是一个人类妹子,我真的只能说一想到她就觉得不舒服……   没错,我说的就是女神苏。   玛丽苏本来就不应该是人啊233   好吧接下来是正事,我需要道个歉……   我果然还是不擅长单纯战场剧情OTL   作为一个用得顺手的风格是偏日常系的抒情风的妹子,大场面对我来说简直是天堑……一想到接下来还有大量撒糖的剧情就觉得好痛苦……   明明糖应该在血与火之间撒一点点就好,可是大纲里接下来可是砸糖罐式地撒糖啊……   果然大纲对于卡文毫无帮助……【蜷缩在地上抽搐   下一章柱哥可能……出场……看我拖剧情功力了233   不过接下来应该不怎么卡文了!应该可以更多点!以后应该都是更一整章不计字数哦!   ……不过……大概十个左右评论的时候才有动力码字………………      ☆、光亮   “你昏迷了很多天。”救护车说。   他抬起头,那个人类女孩坐在岩石上,裹着一块帆布乖乖听着他的诊断结果,从他扫描结果来看她的心率血压激素分泌指数一切正常,正常得和她重伤初愈的情况不太相符。   “谢谢你。”她自然地绽放出真诚的笑容,没有丝毫刻意,偏偏那个笑容奇异地像是能够吸引光。   “鉴于缺乏设备以及我对于如何治疗人类没太多研究,这个结果不算奇怪。”停顿了一会,救护车收回目光,平静地开始下一话题,“奇怪的是你活了下来。”   他没说的是当他表示他恐怕对于治愈她无能为力时,横炮那小子一言不发地变形载上她就准备把她送去医院,要不是被他一扳手敲晕不知道那小子还会干出什么蠢事。   ……简直难以置信。   “……”她看起来有些诧异,但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稍微端正了坐姿,双手交叠在膝盖上,做出认真聆听的姿态,熔金色的霞光落在她的侧脸上,给长发染上了丝丝缕缕的金辉。   救护车略微满意于她的态度,接着说了下去:“爆炸中心离你原本的位置并不远,你的轮椅就在那里,当然,横炮在那里什么都没找到。然而你没有什么严重到无法治愈的伤势,只不过——”他简略地瞥了眼她缠着绷带的手臂和帆布下面的腿,“你的手臂和腿上都有着大面积的擦伤,因为血肉里掺进太多泥沙而感染,导致你发烧昏迷了很多天。”   “为什么呢?”女孩从善如流地问道。   救护车看了她一眼,回答道:“你不在轮椅上。”   ——这是他对她起疑的最大原因。   “横炮说他是在距离爆炸中心近百米的地方发现你的,根据你身上的擦伤来看,只有两个可能,一是你是在爆炸之前就因为某种理由爬到了你被发现的地方,二是,”他的语气古井无波,听不出一丝怀疑,“你在爆炸发生之后顶着冲击波爬到了你被发现的地方。”   “……”   女孩的脸上自然而然地浮现出迷惑的神情,她迟疑了一瞬,才有些犹豫着开口。   “可能是因为我……”她不确定地说,“我做了一个梦。”   “在战场边缘。”救护车说。   “……Just a dream.”她的嘴角勾着无奈的柔软笑容,声音轻轻的,透着自我安慰的坚定。   救护车看了她一会,点了点头,“另外,我还有一些问题。”   “请说?”   “横炮说你在他发现你的地方独自居住了对人类来说很久的时间,你还记得那时候你的年龄吗?”   “六七岁……?我不记得……但是应该是……”   “根据你的牙齿磨损程度和骨骼闭合情况来看你不超过十二岁。”   “……诶?”   “还有。”确认了女孩流露出的惊讶货真价实,救护车皱了皱眉,终于发出了一声饱含深意的叹息。   “你不是先天残疾的。”   他得到的是前所未有的漫长沉默。   *   “……所以,你们还带了一个女孩?”   时已近暮,极远的山脉之上的金色云层像是被夕阳的余晖点燃,照耀着这片被风沙侵蚀了数万年的山壁,极淡的金丝沿着岩层的纹理流淌而下,团团簇簇的桤叶唐棣和淡紫色的虎耳草在岩缝间探头探脑,藏在丛丛荒草里,一直蔓延到山坡上的那道怪异剪影脚边。凯德望着山坡上那个坐着轮椅的女孩的背影,真诚且发自内心地感到了困惑。   “啊哈,她有名字。艾裴丽,听起来不错不是吗?”已经收了枪的十字线懒洋洋地说道。   凯德无言地瞥了这个不怎么友善的汽车人一眼,省去了“你可没有询问过我们的名字”的疑问,重新打量着那个女孩被晚霞光辉勾勒出的纤细轮廓,渐渐地,他的神色越来越惊愕以及愤怒,最后他猛地转过头,难以置信地冲着十字线低吼道:“为什么你们不给她穿衣服?!”   “……………………”   原本正在各干各事的十字线探长大黄蜂齐刷刷一愣,纷纷转过头来看着这个忽然爆炸的人类。   “她是一个女孩子!一个不良于行的女孩!为什么你们就给她披一张帆布???”人类对着他们怒目圆瞪。   “……………………………………”   望着怒火中烧,杀气腾腾,俨然即将喷火的凯德,汽车人们面面相觑,在某种来自于未知观念的压力下,不约而同地感受到了那么些许……尴尬。   虽然他们依旧不怎么信任或者说尊重这个人类……但是看着凯德此刻愤怒的样子,配合着孤零零停在山坡上的艾裴丽的身影,看起来颇有几分无法言明的说服力,以至于虽然他们并不很是理解这件事的重要性,汽车人们依旧有几分心虚。   “她的衣服已经破了,为了方便治疗救护车才把它们割开的。”眼看横炮不在没人来承担怒火,大黄蜂只得站出来试图辩解几句来证明……虽然他也不知道要证明什么。   “所以这就是你们让一个女孩只披着一张帆布的理由。”凯德面无表情。   “…………………………………………………………”   等到擎天柱发现这里的怪异气氛并问清缘由后,尴尬组的成员又添加了一个。   看着眼前一排或装作看风景或装作擦枪或无言尴尬的几个汽车人,凯德深深,深深地叹了口气。   “好吧,如果你们信得过我,这件事还是交给我们处理吧。”他抓了抓头发,有些无力地补充道:“她毕竟是个人类。”   “这件事你最好问问横炮那小子,毕竟艾裴丽是他带回来的。”探长插嘴道。   凯德的眼角抽了抽。   “她一开始就什么都没有,只有一身衣服和轮椅。”   “我这几天一直奇怪,那小丫头是吃什么的?”   “汽车人,这件事你们处理得并不得当。”   “您也把这几个人类带回来了。”   “……她是自愿的吗?”   “我们没问过她,不过她看起来并不害怕我们。”   凯德没说话。尽管他的脸色随着对话越来越可怕。   汽车人,绑架,未成年,少女,疑似虐待。   棒极了。   深吸一口气,他双手叉腰,尽可能心平气和地问:“那么那个横炮现在在哪里?”   话一出口,他发誓他明明白白地从这些机械生命的脸上看出了某种近乎于悲悯的情绪。   “横炮被救护车拉去谈话了。”漂移的声音很是平静,平静到让凯德险些以为漂移话里流露的心有余悸是他的错觉。   “……”看了眼已经和那个赛车手黏到一起的女儿,再看看山坡上披着帆布的轮椅少女,凯德极为缓慢地磨了磨牙,向着山坡走去。“我去和她聊聊。”   *   她很平静。   这是凯德看到艾裴丽的第一想法。   尽管只是一个背影,但走近了看能看出很多小细节,从松松地扶着轮椅扶手的手到均匀缓慢的呼吸,艾裴丽看起来并不焦虑于她现在的处境,这让凯德否决掉了她是被绑架来的可能,并为此松了口气,于是他扬声打了个招呼。   “嗨,你是艾裴丽,对吗?”   随着他的话语,那个名叫艾裴丽的女孩原本放松的肩骤然僵硬,凯德注意到她放在扶手上的细瘦手指因为紧张而不自然用力显得更加苍白,不由得出声安抚她:“我没有恶意,以及我帮助了汽车人。”   他等了一会,直到女孩在短暂的沉默之后轻声回答:“是的,我是艾裴丽。晚上好,先生。”   她的声音很好听。凯德想。像是某种柔软而清澈的东西……林间小鹿的美丽毛皮,淙淙流淌的光亮溪水,或是犹带露水新鲜蓝莓……让人没多少犹豫就可以称赞为“美好”的声音。   紧接着,艾裴丽转过脸,一缕柔软的浅栗色发丝滑落脸侧,她习惯性地随手将发丝捋到耳后,略微歪着头,对着凯德露出了一个友善的笑容。   在她露出笑容的那一刻,凯德不由自主地微微睁大了眼睛。   ——你见过光吗?   世间有种人天然便具有某种魅力,无论她是衣衫褴褛还是浑身污泥,是曼哈顿区行色匆匆的芸芸众生之一还是米兰大教堂里对着十字架虔心朝拜的信徒,无论她身后是江山如画还是末日降临,只要你的目光落在这幅画面上,除她以外的万千世界就会失却色彩,你的眼睛里就只能看到她一个人,并且再也无法移开目光。   “……请问?”等了许久没有等到回答,艾裴丽敛起了笑容,有些惴惴地发问。   随着她收敛笑容,某种藏在她唇角里神秘而惑人的气质一扫而空,只剩下纯粹的、明亮的、毫无侵略性却又惊世骇俗的美。凯德这才勉强从她的笑容里回过神来,只觉得尴尬几乎要把他淹没,他干咳了一声,不由得移开目光以远离那种单纯的美丽带来的压迫,生命层次上的奇妙压迫感。“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跟着他们?”   ……那个笑容里,因由那慑人的容光带来的某种东西,映着越过山壁的淡淡天光,仿佛把他的眼眸连同他的世界一起点亮。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之前一直没有直接描写过艾裴丽的容貌啊托腮,嗯,发色是浅栗色,眼睛是冰蓝色,长相……和limbo一样,非常漂亮233333 但是这种美的不正常的。 艾裴丽的容貌属于在人类范畴内能达到的美的极致,因为她现在是人类,而颜控大概是人类的天性……对于美一般人都会不由自主优待,从而先入为主地会对艾裴丽怀抱一点善意,所以艾裴丽的本能会在进化中将她的容貌慢慢微调到近乎完美,从而获取更多的资源。 主线的确是纯人类,毕竟身体和人类构造完全一样。   ☆、同情 作者有话要说:   BGM:Take me hand-Cecile Corbel   艾裴丽一开始以为凯德递给自己的是……一张缀满小果球的塑料纸。   她很少尝过那种水果……或者说她并不知道那些小果球的具体名字,只记得薄得吹弹可破的果皮和凉而清甜的香气,轻轻捏起来有一点弹性,以及像是春日里伴随着和风的第一场雨或是雪后初霁的清新空气的酸甜。   所以她现在有些好奇又有些拘束地用指尖捏着这张塑料纸光滑却不平的边缘,习惯性地小心翼翼对待这个新奇的礼物,眉眼里混杂了忐忑和微不可查的期待,抬起头来轻声问道:“这是什么?”   在了解到艾裴丽看不见后想找些什么安慰她的凯德听了这句话,顿时心酸得无以复加,不由得也放柔了声音,在他心里这个让人惊艳的女孩和一只养在金丝笼里的小鸟也差不了多少了,娇弱可怜得承受不起一点风浪:“这是汽泡纸,用来包装物品防震的……你捏捏看?”   毫无疑问地,艾裴丽听出了凯德声音里的小心翼翼……她小小地挫败了一下。   凯德是她认识的第一个人类。起初她意识到这一点时是欣喜的,虽然这份欣喜里同时藏着一点点她也不知道理由的复杂,但是之后的对话让她冷静了不少,至少话语里深藏的情绪和十字线他们并没有多大差别。   如果不考虑身体组成物质相同,凯德对她来说其实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不过他大约比较有代表性的反映了……人类对于她的态度。   虽然有些心理准备,知道一般人对于一无是处的自己态度大约除了可怜就是厌烦……但是真的被怜悯的时候,感觉绝对说不上美妙。   “柠檬。”她只好自我开解自己没必要因为事实被含蓄地说出而心里泛酸,小声嘀咕着这个单词,同时拇指微微用力。   小果球突然炸开了。   艾裴丽因为指尖炸开的微小气流愣了愣,一点惊诧自然地蹦进她的眼眸,溅起漫天星尘,她的眉有些僵硬地提了起来,表情既困惑又茫然,那张无辜地美丽着的脸上似乎被神极其写意地书了一笔生动,如画容颜转瞬间活色生香。   “这……”她结巴了两句,最终清润声音一点点被惊喜浸染。她有些无措地转头搜索着凯德的方向,嘴唇颤了又颤,嗫嚅着想说什么,却又因为欢喜什么也说不出来,最后尽数转变成前所未有的灿烂笑容。   凯德就这样沉默地看着艾裴丽无声地开心着。   他忽然觉得此刻一切言语都是多余的。   *   “……她就因为这个,这么开心?”泰莎惊讶得几乎有些语无伦次。   得到父亲的肯定答复之后,她转过头去望向整个人掩在山壁阴影里,有些拘谨地回答着擎天柱的问话的轮椅少女,拼凑着汽车人们之前向擎天柱解释时透露出的信息,猜想着在此之前……那个女孩在荒原上独自一人的生活,原本在被她的容貌惊艳时生出的一点点复杂和仰慕无限发酵成怜爱,以至于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真……可怜。”最后,她轻声说。   肖恩在一旁赞同地颔首。   他们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怀抱着某种程度上的悲悯看向那个单薄的少女,看着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不安地绞在一起,忽然间身体随着擎天柱的话语瑟缩了一下,但下一句话后又放下心来,于是不由自主地扬起一个有些羞涩的笑容——天真,纯粹,清澈,甜美,她的喜悦一点也不热切或是充满感染力,那么简单,那么平淡,却充满了致命的、让人无法移开目光的吸引力,那么……美。   她看起来那么美好,他们却忍不住为她难过。   “让开,人类。”冷硬的声音在他们头顶响起。   庞大的影子忽然挡住了落在他们身上的夕阳余晖,凯德抬头望去,排除了一下,发现这个不怎么客气的汽车人大概就是把艾裴丽拐来的横炮,立刻语气不自觉地不太好。   “嘿,大家伙,你要干什么?”   横炮没有理他,只是看向擎天柱和艾裴丽的方向,和汽车人首领对视一眼,传达了一下自己的意思。   “你听到我说话了吗?”凯德不放弃地问。   “没有。”   “……”   凯德被他这找茬的语气噎得说不出话来,他深呼吸了好几次,准备进行最后一次努力:   “她叫艾裴丽,对吧?是你把她带离她的家的?你有考虑过她适不适合跟着你们吗?”   他的话一出口,横炮几乎是立刻低下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无端地,凯德从他的光镜里看出了某种不知缘由的微妙敌意。   紧接着对方开口,语气平静没有一点不耐,唯独骄傲多得几乎要从话语里满溢出来。   “那是我的女孩,和你有什么关系?”   在场的四个人类三个被他话里的理所当然堵得哑口无言。   见凯德他们无话可说,横炮收回目光,看都不看地越过他们,走到和擎天柱交流完毕的艾裴丽身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仰着头对着他的艾裴丽。   “去拿你的行李了。”   他一如既往地言简意赅,半跪下身将手向着艾裴丽伸去。   他的动作习以为常地卡在一个角度,正好是距离艾裴丽尽可能近却又不会碰到她的位置。   小姑娘摸索着接过行李包,拉开拉链抽出裙子放在膝盖上,伸手感受了一下风向,确认有横炮挡着没人能看得到她,于是露出一点点笑容,松开了一直攥着帆布的手,粗糙的布料顺势滑落堆在她脚边。她展开裙子,挡住自己的身体,开始试着穿上去。   凯德:“………………………………”   “她,一直这么穿衣服的?”他声线颤抖着问。   一人一机都追寻着声源看过去,只不过艾裴丽的表情是单纯的疑惑,而横炮不耐烦得就差直接把“你是白痴吗”写在脸上了。   “洗澡也?”   “……是不可以的?”艾裴丽斟酌着凯德的未尽之言,很是迟疑。   “…………………………”   横炮和艾裴丽奇怪地看着/听着凯德灰败的脸色和同样灰败的声音,转向彼此的方向,交换了一个不解的眼神。   *   最开始他们都没有说话。   最后一点日轮静静地坠下地平线,暮色自他们身后层层渲染直至逼近最后的如血殷红,天空中几乎看不到云,光线渐渐被侵蚀黯淡,黑暗无声地蔓延,他们眼前这片荒原上的野草在残光里瑟瑟摇曳。   天黑了。   艾裴丽早就习惯了安静,而且就算是一起逃亡的那些天他们的对话也寥寥无几,这种单纯相伴的时候不少,而每当这种时候,她就觉得某种她以往从未拥有过的平安喜乐充盈心间,所以也没有什么觉得无聊的想法。只是回想着刚刚捏汽泡纸的行为,那种奇妙的感觉仿佛还残留在指尖,于是自自然然开心地笑了起来。   本来就千头万绪不知道从何说起的横炮顿时噎住了,对着夕阳冥思苦想半天才想出来的开头也忘了,他盯着艾裴丽,想着她昏迷了十几天刚苏醒就能活蹦乱跳,忍不住咬紧了牙。   “你苏醒得很及时,再迟一天安置你会变得很麻烦。”他说。   “你们要离开了吗?”艾裴丽对于横炮的不爽无知无觉,问道。   “擎天柱归来了,我们总会有下一步打算。”   “这样……”   他们又沉默了一会,艾裴丽把外套拉紧了些,忽然问:“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说。”   “那天……”小姑娘咬着唇,轻声说了下去:“那些是什么?‘轰隆轰庐的……‘啪’的……‘哒哒哒’的……十字线最初对着我的……那些是什么?”   “我有问过他们……但是他们告诉我的答案似乎不是很正确,不是避而不答就是……撒谎。”她皱了皱眉,声音低落下去,显得有些困惑。   “凯德告诉我那是气球爆炸的声音,气球又是什么?”   看着艾裴丽困惑的样子,横炮不太理解他们为什么要隐瞒这种事——不是不知道理由,而是不觉得有必要。就算艾裴丽什么都不懂为什么不能告诉她?她总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什么能够杀死她才能知道躲开危险,这种体贴在他看来对她来说毫无用处。   “那些是武器,可以用来破坏或者杀戮。”他随口说。“十字线指着你的是枪,武器的一种。”   艾裴丽短暂地沉默了一下。   横炮根据艾裴丽的表情揣测她的想法,不太确定地问道:“你想试试?”   “唔……可以吗?”   对于艾裴丽说“不可以”并不残忍,但是横炮显然没有拒绝艾裴丽的意识,所以他让艾裴丽等他一会,然后他离开了一会,一会之后拎着十字线的枪回来了,只不过显然经过了一番“交涉”。   “横在扶手上就好,十字线不太喜欢操作复杂的枪,所以别让我提醒第二次,这把枪扳机很灵敏。”   艾裴丽乖乖地点头,接过对她来说太过巨大的枪支,调整好姿势,保证枪口对着远处,指尖滑过冰冷光滑的金属,似乎想起了什么,神色有些奇异。   “能按下去吗?”她似乎摸到了那个叫做“扳机”的部件。   “别让十字线听到你浪费子弹。”   “好的。”   “你们之前聊了什么?”横炮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认识了一下擎天柱先生。”艾裴丽小心地扶着枪身,“他的确……非常好。”   “他是我们的领袖。”   “我知道。”   于是又是沉默。   眼看着第三次沉默似乎要在艾裴丽尝试认识枪械发出的轻微“咔哒”声里无限延续下去,横炮顿了又顿,终于难得流露出迟疑的情绪,望着艾裴丽的澈蓝色光镜浮现出些许复杂情绪。   刚刚……救护车告诉了他一些事。   他不太想告诉艾裴丽,但是他觉得她有理由知道。   “你知不知道你的眼睛和腿,变成现在这样子,都是人为的?”   “知道。”   “救护车让我别告诉你,但是我觉得这是你的事你该知道……你说什么?”   “他大概是猜到你会告诉我,所以没有对我隐瞒吧?”艾裴丽随口说,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抬起头展颜一笑:“不过,还是谢谢你。”   “……Damn.”横炮瞪着一脸一无所知的笑容的艾裴丽,好一会才吐出一口气,兴致缺缺望着夕阳地问:“他怎么说的?”   他不太相信救护车对艾裴丽把事实全盘托出,真的都说了她还能这么平静?他都做好了艾裴丽会哭的准备了,要不是考虑到这一点太麻烦不好处理他也不会拖到现在才告诉她。   “唔……救护车先生说我的眼球不见了,现在填在眼眶里的是封存着好几克重金属化合物的人造眼球……我忘记那个单词了,不过他说如果化合物泄露了我马上就会死掉,所以他建议我马上取出来。”艾裴丽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   救护车可没和他说过重金属这些。   “至于腿……我不能行走的原因不是神经性的病症,而是因为我没有膝盖骨,大概是被取出来了。”   横炮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看到少女撩起裙摆,露出缠满绷带以至于在黑暗中也依旧能看清轮廓的腿,他看着艾裴丽习以为常地敲了敲膝盖处的软肉,忽然觉得想象出来的那幅画面很是刺眼。   “我……”   过往的经验让横炮觉得他现在应该说些什么安慰一下艾裴丽,但是糟糕的是他从来没有“安慰”方面的天赋或者经验,更何况他很怀疑这个行为的正确性。   但他还是打算试试看。   “你不用想救护车说的话,我们可以帮……   他忽然不说话了。   因为艾裴丽在看着他。   虽然知道她看不见,但在这一刻他很清楚地意识到她在看着他。   她那样平静,平静,平静地问他。   “你是在怜悯我吗?”   *   ……很奇怪。   即使知道了艾裴丽是因为某些人的伤害才变成现在的样子,横炮也没有任何……觉得艾裴丽可怜的意思。   不只是因为艾裴丽的态度很自然,也不是很早之前他就看到过少女膝盖上那道丑陋的伤疤而有了设想。从一开始他就没有觉得艾裴丽可怜过。   因为艾裴丽不觉得她自己可怜。   更因为——他真的觉得难以理解,但是——   会说出“帮助他人不是应该的吗”的艾裴丽。   会说出“不会因为荆棘阻挠而放弃仙境”的艾裴丽。   会说出“From your heart”的艾裴丽。   发自内心地自信着,愿意先付出信任,比谁都勇敢的艾裴丽。   ——真的需要可怜吗?   *   ……是不同的。   仿佛沉寂的夜幕里像是突然划过一道美妙的光,于是繁星次次第第地被点亮,依稀的迷雾被温柔地拂去,夜莺的清亮婉转的歌声抖落在披着月光的亮银草叶上,溅起淡淡荧光的星尘,忽然间艾裴丽意识到了这个事实。   横炮是不同的。   哪怕除却“第一个见到的生命”这个理由之外,他也是不同的。   不需要对比对象,不需要读过的童话,不需要因为那个第一次而暗自生长的情愫,尽管迄今为止她认识的所有生命都在怜悯她,她都没有任何表露出来让他们知道的意思,因为她很自然地认为这些事没有理由告诉他们,所以她让自己独自默默郁闷,让心浸泡在柠檬水的暴雨里酸得想哭也一言不发。   唯独她不想让他怜悯她。   也唯独对他,她想要说出来。   艾裴丽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不要怜悯我。”她轻声说。   “……”   “怜悯是……强者对于弱者的施舍,强大才是怜悯的前提,你可怜我,原因是你觉得我弱小。”   想到这里,艾裴丽有些不甘地叹了口气。   真的没办法啊,她连自保都做不到。   “纵然你高高在上,可我也……”   但是即使,即使命运已经决定了她的肉体如此羸弱——   “不认为我是弱者。”   ——至少她可以让自己在精神上足够强大。   “我不认为发生在我身上的这些事让我显得很可怜,没错,它们让我难过让我苦恼给我制造了很多困难……但我从来不认为它们能毁掉我。”   谈不上郁闷或者愤愤不平,就算横炮真的怜悯她她也没有办法,毕竟他有太多太多的理由,毕竟那太多太多理由都是事实。   “我不会因为这些一蹶不振的,无法毁掉我的最后只会让我更……”   所以她能做的只有微笑,然后告诉他——   “清醒,确定……”   ——那么她就证明给他看好了。   “强大。”   “对于无法挽回只要接受就好了,所以不要怜悯我,可以吗?”   “如果你坚持的话……请同情我吧?毕竟我也在同情你们。”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受……你们的确比我强大,对吧?我什么都不知道……没有经历过……但是我同情你们。”   横炮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虽然艾裴丽的陈述显得苍白无力,但是她的确没有说错任何一个字,强者对于弱者会怜悯,却绝不会同情。   可身为弱者的艾裴丽同情他们?   他第一次觉得发声器像是积满了灰尘,让他几乎发不出声音。   “你是怎么定义同情的?”   艾裴丽重新低下了头,调整着枪的位置,浅栗色的发丝倾泻挡住了侧脸,她顺手将长发别到耳后,唇角勾起的笑容温柔无比。   “大概是……理解你的过去和现在,对你的痛苦感同身受,将你的命运当做我的命运……”   “对自己想要达到的目的十分清楚,下定决心耐心地一起经历一切磨难……”   “直到力量耗尽,甚至力竭也不歇息。”   他相信艾裴丽所说的字字句句都发自内心。   所以他无法回答她哪怕一个字。   如果弱者发自内心地同情强者,那么原因是什么?而她又是什么?   那个结论无论对他还是对她来说都太过……奇怪了。   就像那个誓言。   ——永不抛弃,永不放弃,永不背叛,永不远离。   在这个世界上,他们会怀疑很多事情,不解很多事情,迷惑很多事情,但是唯独有一件事,哪怕不曾言明,他们也心照不宣。   或许在那个誓言刚刚许下时并没有什么效力,也没有谁把它当真,但是现在——   ——这个世界上很难有什么能够比它更毋庸置疑。   “前提是你要证明自己足够强大。”他说。   “你会看见的。”   艾裴丽笑了笑,将脸贴近冰冷的金属,全神贯注地望向她不能看见的远方,搭在扳机上的纤长食指轻轻扣下。   一枪。   惊草叶。   破凉风。   绝云气。   直抵苍穹。   ————————依旧是为了不影响阅读效果放到下面的作者有话说————————   给艾花花送个金手指顺便谈谈恋爱。   艾裴丽以往的遭遇可以说是过犹不及的经典案例,因为太追求完美所以让自己转变为了纯人类,然后轻而易举被控制住了……。   我还真是特别喜欢惨兮兮的女孩子啊?   为了写这章去看了叔本华论说文集233其实写到这里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了,大约就是有感而发就来写一笔……真的和载体无关了,甚至和世界观之类的关系也不大了,我现在在写的……应该就是自己?   只有这种同情才是一切自发的公正和一切真诚的仁爱之真正基础。只有发自于同情的行为才有其道德价值;而源于任何其他动机的所有行为则没有什么价值。   真正的同情是温柔到能够温暖心灵的。   不过写出了自己喜欢的东西,心情不错。优哉游哉呈上更新。   P.S.第七章音乐不见了,问题是我不记得是什么了……      ☆、温柔   泰莎和肖恩放下背包,拉开拉链把偷来的东西倒在桌子上。   “……这是什么?”凯德盯着其中几个纸盒,呆滞地问。   泰莎飞快地回答他:“内衣物,给艾裴丽的。”   “那这个旅行套装呢?我们可没有时间洗漱?”   “我们用漱口水就可以,泰莎不介意。那是给艾裴丽的。”   “她……好吧,这个理由成立。”凯德迟疑了一下,勉强同意了这个说法,随即划拉开另外几样东西:“你们还背回来了水果?”   “我猜艾裴丽应该很久没有吃过这些了,所以我随手抓的。”泰莎已经在拧蛋白.粉盖了,显然没有在意凯德说的话。   “……”凯德膛目结舌。   他猛地扭过头去,越过大黄蜂,看了眼教堂角落里的艾裴丽,光线从教堂破碎的玻璃窗外投进来,把女孩温柔地笼在朦胧光晕里,为映入眼帘的画面抹上了一层不真实的色彩。   凯德看了几秒,叹了口气,不再为泰莎的行为感到诧异——换了他他也会忍不住想要照顾艾裴丽的。   他收回目光,重新翻检背包。   下一刻他骤然拔高了声音:“气球?乐高?泡泡纸?这有什么用???泰莎?泰莎???”   “你在看什么?我的老朋友。”教堂另一角,流焰倾覆的高大机体站在医官身边,肩甲上的炽亮焰色流过晴空,金属反光映出尘埃在花窗外倾落的光柱里漫漫飞舞。   “人类。”救护车简短地回答他们的领袖。“和不正常的现象。”   擎天柱看了眼捧着苹果认真向泰莎道谢的艾裴丽:“他们很关心艾裴丽。”   救护车接过他的话,说:“关心得不正常。”   他略微调整光镜的焦距,收回对准艾裴丽的视线,转头向擎天柱解释道:“我认为这不只是对于身体有残缺的同类的怜悯,如果只是怜悯,以那个女孩的性格做不到这样。她几乎把艾裴丽的需求放在了她自身的需求之上了。我们都知道人类和我们一样有着同理心,但是这不像是同理心,我已经观察几天了,在艾裴丽醒来后,他们一直都是这样,他们喜欢她,他们想要让她开心,他们总是会注意到她需要什么,而且他们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看起来……”   他略微停顿了下,像是在斟酌用词。   “他们更像是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甚至迷惑。”   从一开始,他就隐约有种预感,这个女孩并不正常。无论是独居在荒原的过去、被人为取出膝盖骨、填充剧毒重金属化合物的假眼、耳内装置的微型信号源,这一切都不应该是一个普通的残疾女孩应该有的。   为了防止位置暴露,他简单地屏蔽了那个信号源,但是其他的限制他暂时无能为力,也没有除去的打算。   只要简单的推论,任何人都可以得出结论——不能行走,不能看见,位置随时发送,可控制的抹杀,这一切都是为了限制她的行动。   对人类来说,艾裴丽一定具有极高的危险性和与之相匹配的价值,以至于她被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却又随时可能被抹杀。   就目前来看,人类似乎会被她吸引,并做出有利于艾裴丽的行动……但是这种吸引并不强烈,没有达到让他们失去自我的程度,只是让他们习惯性地考虑到那个女孩——这也是救护车没有制止凯德他们接触她的行为的原因。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在和他们会合之前,带着她的横炮一直没有被控制她的人类找到,所以他也无从得知艾裴丽到底被什么监控着。   但是有一点他必须告诉擎天柱。   “或许对人类来说,那个女孩很危险。”   他话音刚落,擎天柱沉默起来。   这几天来人类之间相处场景在记忆区被快速翻阅,原本看起来平淡无奇的行为在接受了救护车的假设后变得疑点重重起来,每一处疑点都指向了艾裴丽,那个哪怕是安静地坐在那里都会被关注的失明少女。   哪怕没有提出需求也会被凯德他们无时无刻释放善意,尽管困扰地推拒下一次还是会被施舍,只要坐在那里,人类都会看向她。   就连一路到芝加哥的路上,只要人类看见艾裴丽,都会乐于提供帮助,一瓶水一个汉堡一朵花,哪怕他们已经尽可能避开人类,到这个教堂隐藏起来前他们都收了快一箱水。   可是从她苏醒那天的简短对话和十字线他们字里行间流露出的对她的赞同来看,她并没有做错什么,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恶意。   哪怕是他,在经历了人类的背叛之后,对于艾裴丽的印象也不是“危险”,她并没有伤害任何人的想法。   更何况横炮相信她。   他勉强辩解道:“凯德愿意帮助他人。”   “但是他的女儿并不是这样。”救护车看着泰莎低声道。   他们再次转头看去,角落里,肖恩正在关怀备至地询问艾裴丽还需要什么,甚至对于热恋中的女友他都没用过这么柔和的语气,而泰莎就坐在桌边帮艾裴丽削苹果,时不时抬眼看向那边,可目光更多的也不是给了肖恩,而是落在艾裴丽身上。   当艾裴丽对着他们绽出一点点笑容时,这对小情侣的呼吸几乎同时轻缓下来。   “这不正常。”救护车说。   他看着擎天柱,一字一句地说:“如果一切结束,我们应该把她送回人类世界。”   而且或许对人类来说,让她重新返回那片荒原才是更好的选择。救护车想。   “她不一定能得到很好的帮助,我们应该确保她一个人也能活得很好。”擎天柱考虑了一下,说。   救护车面不改色地回答:“如果她接受人工膝关节植入,经过锻炼有百分之八十的几率可以重新站起来,虽然不可能像正常人一样活动自如,但是只要不做剧烈运动,正常生活还是可以的。之后她可以申请领养导盲犬,我已经查过了,人类的慈善机构很愿意向她这样的残疾人提供经受过专门训练的犬类来协助他们生活。”   擎天柱微微颔首,同意了救护车的看法:“等一切结束后,让横炮把艾裴丽送回她属于的世界。“   *   银白克尔维特和明黄科迈罗一前一后驶过教堂前人迹罕至的道路,一个甩尾转进教堂后变形成原生形态。   横炮单手撑着地面站起身,随手收起剑刃,目光寻觅着艾裴丽的身影。在看到教堂花窗下的少女后,他的脚步顿了顿,随即走向擎天柱的方向。   和大黄蜂一起汇报完侦查KSI的结果,剩下的入侵计划交给他们的领袖决定,横炮才走向艾裴丽的方向,扔给她一个东西。   “有个小子用这个砸我。”   一枚硬币稳稳地落在她手里,艾裴丽摸出来是什么后,将散落的鬓发别回耳后,仰起脸对着横炮露出一抹笑容。   “这里。”她拍了拍身下横着的石柱,颇为期待地望向估量里横炮的方向,等到感觉到横炮真的坐下后,她才小心翼翼地撑着身子一点点挪过去。   待到尾指触碰到冰凉金属,艾裴丽的动作有一瞬的凝滞,过了一会又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另一只手轻轻摩挲着尾指的骨节。   “很无聊吗?”横炮歪着头,将艾裴丽的一系列小动作尽收眼底,问道。   艾裴丽摇头。   “没有。但是我对你们没有帮助。”她轻声说。   横炮注视着艾裴丽耳边垂落的柔软发丝,目光追随着发丝上泛金的光晕,随口回道:“这是事实。”   “我知道。”艾裴丽无奈地笑了笑。   所以这种时候,我总是会忍不住觉得……   ——要是我是个正常人就好了。   她不再摩挲尾指,只是出神地望着某个方向。   沉寂须臾,艾裴丽忽然开口:“救护车先生说,如果植入人造膝关节的话,我大概还能站起来。”   “什么时候植入?”横炮问。   艾裴丽沉默一会,低下头。   她想起此前和救护车先生的对话,能够重新站起来,对她来说简直是梦一样的事情。   他说手术结束之后,他们会让愿意帮助他们的人类把她安置好,这样她就可以在人类社会里独自生活,能够随时身处于人类之中而不是孤身一人。   ——这曾经是她连梦中都不敢想象的未来。   “……不知道呀。”她说。   她慢慢抬起手,虚握成拳的手指在伸向横炮的过程中张开,最终指尖轻轻点在了他的轮足上。   只是他们就要分离了而已。   横炮看着她一点点把整个手掌覆上轮轴,温热掌心和冰冷金属紧贴在一起,些微暖意似乎从接触的地方传递蔓延开,像是黯淡的余烬细碎闪光。   “我……”她说。   她的话最终还是没有说下去,只是用另一只手捂住了眼睛。   “等KSI的事情结束,你就可以做手术了。”横炮忽然说。   他伸出手,略微迟疑后,放轻缓了力道,摸了摸艾裴丽的头。   冷硬的金属手掌顺着长发一路下滑,隔着单薄布料贴上她的脊背,艾裴丽感觉到横炮伸手环住了她的腰,随即停住,像以往一样等着她攀住他的手指,然后他会把她放回轮椅上。   这代表着对话结束。   这代表着她仅剩的能和他近在咫尺的时间里的为数不多的一次对话结束。   忽然间,前所未有的不甘冲破樊笼涌上心头,顺着喉管奔涌着直冲而上,大声叫嚣着她的心意,诱惑着她抛却所有豁达。   艾裴丽骤然扭头看向横炮。   她想说什么,她觉得她有很多话想说,她忽然间知道了自己一直想说的是什么,她又忽然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不。”   她嗫嚅半响,最后也只吐出一个单词。   夕阳的光辉渐渐黯淡,黄昏披着霞光锦绣消失在天际,泰莎他们点亮了教堂里那些红色蜡烛,忽明忽暗的暗红烛光摇曳不定,在艾裴丽身上投下一片阴影。   横炮有些不解:“怎么了?”   艾裴丽静默片刻,平复了心情,才说:“等到一切结束,我就要回家了。”   虚虚环住腰的手掌陡然一紧,紧接着透着恼火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我不同……”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太过武断,横炮的话戛然而止,过了一会他才重新开口:“……你想回去?”   不等艾裴丽回话,他又沉声道:“那片荒原上什么都没有,你要回去?我见过很多地方比那里好得多,不止这个国家……我可以带你去那些地方。”   艾裴丽愣愣地抬头,她被横炮话语里的理所当然和笃定搞得有点懵,晕晕乎乎半响才消化了这句话,无暇顾及内心翻涌的复杂情绪,她定了定神,声音发颤地问道:“……不会麻烦吗?”   连句“为什么”都不敢问,宁愿让自己停留在自欺欺人的幻想里久一点,再久一点。   艾裴丽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暗自谴责自己的不真诚,却又忍不住把那句话扯出来一点点说给自己听,然后再扯出来一点点,生怕动作太大而惊醒了梦。   横炮斜了她一眼,“我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他看见女孩呆呆愣愣地仰头看他,细长手指不安地绞在一起,那双人造的眼睛呆滞一如往昔,眉眼间神情则大约是欣喜和恍惚的混合物。最后那些恍惚停留在脸上,而欣喜则尽数融入她嘴角越来越大的笑容,变成脸颊上一个小小的梨涡。   “还有什么想说的?”他看了一会,问。   艾裴丽回过神来,立刻点头。   “我想看你笑。”她认真地说。   “……”横炮瞪着她。   “所以,笑一个?”偏偏艾裴丽看不到他的表情,还重复了一遍。   “你怎么看?”   艾裴丽递出消瘦苍白的右手,掌心朝上,略歪着头,咬着唇抬头望过去。   “…………”   横炮觉得他几乎能听见他的内置系统欢呼着罢工的声音。你的女孩都这么看你了,笑一个让她开心开心吧。他的系统如是说,随即兴高采烈地打包行李罢工了,徒留他在这里神情变幻,不知道是该也转身就走,还是如艾裴丽所愿地笑一个。   笑什么?现在这么狼狈的情况下?   艾裴丽听见了细碎的声音。   非常细微而缓慢的声音,像是齿轮摩擦或者机括运作。   明明是金属制造出的声音,那么坚硬的物质谱写出的曲调,在她耳中却那样轻缓,宁静,柔和得不可思议。   她稳住遽急的心跳,试探着伸出手,让指尖一寸一寸地抚摸过那些细小的零件,一寸一寸地沿着表面轮廓攀附而上,感受着它们传递来的轻微震颤,属于金属的细腻纹理,尖锐棱角烧起来的些许温度。   光滑的,锈迹斑斑的,边缘锋利的,弧度柔和的。   她在脑海里一点点勾勒出他的形象。   “原来你是这样的呀……”艾裴丽自言自语。   和她近在咫尺的横炮显然也听到了这句话,他嘴角抽了抽,差点没能维持住不尴不尬的笑容。   “哟,朋友,你在和你的小伙伴干什么?”冷不丁,倚在窗边看风景的十字线抛来一句话。   横炮感觉到艾裴丽不太确定地收回了手,迟疑着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不该说,于是等待他的回答,来判断她可不可以继续下去……尴尬感铺天盖地地碾压过他的中央处理器,他咬紧了牙,压抑着想给无所事事来撩他们玩的十字线一下的冲动。   “……闭嘴。”   十字线打量了他们几眼,不怀好意地说:“你的笑容真狰狞。”   “………………”横炮决定一言不发。   艾裴丽弱弱地提出抗议:“我觉得很好看呀……”   “小姑娘,你没有看过正常的笑吧?”闲得无聊的十字线接着撩她玩,看着横炮阴沉的脸色强忍住才没大笑出来:“过来我给你示范一下。”   “………………”被反复捅刀的横炮脸上已然是乌云密布。   他“噌”地站起来,打算和这个百无聊赖的家伙来一场不出于友情目的的格斗,艾裴丽急忙拉住他,当然没能拉住,但是也算是起到了一定的阻拦效果,成功制止了可能的打架。   十字线撩拨够了才收起恶趣味,绅士地表示不会往他们那边看一眼,然而没谁还相信这家伙的话,横炮也没有再继续刚才的尴尬的意思,他顺手把艾裴丽捞起来,把她放进轮椅里。   在少女重新陷入轮椅后,他听见艾裴丽小小地叹气。   “怎么?”横炮俯身,问。   艾裴丽低着头,听到他的问话抿了抿唇,摩挲着尾指骨节的手指停了下来,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她抬起头,无言地向横炮伸出手。   “低头。”她说。   昏昧烛光落在她的脸上,呈现出某种奇妙的阴影,横炮看见她的眼睛映着晃动的烛光,绚烂得如同夕阳晚照。   一瞬间,他仿佛被这种温柔的光迷惑。   他鬼使神差地低下头。   在烛光营造的阴影里,少女微微侧身,虔诚无比地吻上她面前的机械生命。 作者有话要说:  简直心疼蠢蠢,本来气氛多好可以亲一下,然而23333333不过蠢蠢胆子多大呀,气氛不够也强行√ 魅惑魔法,SCP-166,魅魔血统,玛丽苏气场,随便怎么说啦,这是初始设定,不过心志坚定+提前知晓的话就几乎无效了,而且比起之前的状态,仅仅是“容易被人类友善相待”危险性简直是直线下降,所以才会被控制性放养在荒原的……这个世界毕竟是科学的嘛。   ☆、希望   “记录开始。姓名。”   “哈利·汤普森。”   “职业。”   “前第七区人形外星生命心理治疗师。”   “请描述2018年7月1日于芝加哥发生的事。”   “好的,那天……”   没人知道为什么一艘来自外星的飞船会出现在芝加哥,就像没人知道为什么一度被全球通缉的汽车人为什么会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芝加哥。   但是战争的打响比任何人以为的都要快。   剑刃划过冷厉弧光劈开又一发角度刁钻的□□,残弹在身后爆炸出烟花,挥开浓烟和灰烬,横炮冷冷地望着对面飞船表面的攻击者们。   估算了一下距离,远程废咬牙切齿的咒骂了一声就打算越过楼顶的障碍物攀上飞船,刚起步才想起被他拎上来的碳基女孩。   横炮有些烦躁的考虑着以艾裴丽的体力能呆在哪里才能不受伤,他开始懊恼自己为什么要手贱把她捞上车——失明还双腿残疾的碳基女性,他给自己找了个好任务。   【喂,有谁能有空接收一个人类女孩?】   【你的内存盘烧坏了吗?用脑袋想想看,小子。】探长的声音。   【嗯,我可以,你在哪?】挺陌生的声音。   【坐标342,972的大楼楼顶。】没顾上想清说话的是谁,横炮不耐烦的回答,一边四顾寻找前来支援的同伴的身影。   【WELL,让你的小女孩从楼顶上跳下来吧。】   【没问题。】   切掉内线通讯,横炮转身看向身后坐在轮椅上的蓝裙少女,停顿了一下,语气稍微柔和了些许:“You jump,I jump.Understand?”   “You jump,I jump.”迟疑了一瞬,艾裴丽说。   “随便。”横炮也不坚持,加速奔跑一步跃上了禁闭的飞船,立刻投入了战斗。   而在楼顶,艾裴丽温柔的笑容一点点敛去,渐渐归于平静。她眸色深深的注视着远去的银灰色身影,一丝情绪也没有。   “You jump,I jump.”她轻声自言自语。   那就跳吧。   艾裴丽做最后的深呼吸,调整心跳,抚平恐惧,驱动轮椅来到楼顶边缘。   如果没人接住呢?她问自己,随即给出了答案。   “摔死。”   她离开轮椅一跃而下,自高空坠落。   “……然后呢?”   “她没有摔死,这是当然的。”   “之后BE-17在哪里?”   “飞船上。”   “谢谢你。”艾裴丽心有余悸地看了眼下方的城市,轻声说。   “小心,小姐。”漂移放下她,转身变形成直升机,重新冲入战场。   她现在的位置是飞船外壳的前段,战斗集中在中后段和飞船内部,而她所在的位置居然是这片混乱中唯一的安宁之处。   凯德不同意让她独自留在地面,在他的女儿被抓进飞船后更是如此,他甚至有些反应过度地冲汽车人发火。   所以……   艾裴丽垂下眼睛,指尖轻轻抚摸着膝盖。   可是她留在哪里又有什么区别呢?   “那时候官方已经知道禁闭的目的,也知道他持有足够将整个地球变为变形金属的危险武器,而那时实验场已经发现了BE-17的出逃,我们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试图通过定位器找到她,但是她的定位器被更强大的技术屏蔽了,所以我们找到了他们,希望他们能够重视起一个更危险的外星生物正在地球上藏身的事实。”   “然后你们在芝加哥找到了BE-17.”   “是的。”   “但你们没有回收BE-17.为什么?”   沉默。   “我们想让她吞噬种子。”   耳中忽然响起声音时,艾裴丽眼中浮现出一丝错愕,短暂地怔在了原地。   “艾裴丽。”男声温柔而熟悉。   艾裴丽本来应该这么觉得,然而她没有。   她像是整个人被冰住了。   这个声音响起时,她的思维不受控制地静止,死寂仿佛一只有力的手,攥住她的心脏,毫不留情地一把攥爆,于是瞬间她的胸腔里空落落的,失去了一切声音。   这道声音仿佛一个来自过去的鬼魂,慢悠悠地在她耳边吹气:“还记得我吗?”   “我……”   我不记得。艾裴丽告诉自己。   她的确不记得,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仿佛被极大的空茫击中。   “我……”   她看见自己的手指开始颤抖,渐渐蔓延到手掌,最后轮椅在震颤中咯吱作响,而她的意识却像是离开了身体,除了茫然什么也做不到。   仿佛被烈火焚烧的痛楚从身体内部苏醒。   “如果让我给迄今为止美国捕获的外星生命做个评价,BE-17是其中最危险的。”   “以她的外表来看?”   轻笑。   “长官,你不能以人类的标准来看这些怪物。如果你知道她的外表是从何而来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这是什么?”   “这曾经是我的同事,她叫艾裴丽·洛厄尔,如果你调查过,你会发现BE-17也用这个名字称呼自己。有一次意外,BE-17吞噬了艾裴丽。它变成了她的样子。”   “……”   “在被第七区捕获后,BE-17一直作为研究对象被第七区研究,最开始它只是一团能够吞噬任何物质和生命的肉团,我们在它身上做了大量的实验,探索它的秘密。最开始BE-17十分脆弱,微量的毒素就会让它陷入濒死状态,但它会逐渐适应新物质,等它适应之后,它就可以无限吞噬同样的物质,包括核辐射废料,所以某种程度上,它几乎是永生的,我们很难找到限制它的方法。”   “很难?”   “是的,根据推测。BE-17如果一次性大量吞噬陌生的剧毒物质,就会彻底死去,所以我们取出了她的眼球,用她没有吞噬过的剧毒重金属取代,只要她流露出危险倾向,内置的控制器就会让重金属泄露。”   “所以种子也会杀死它?”   “是的。”   “好久不见,艾裴丽。”   我认识他吗?艾裴丽茫然地想。   可是她在发抖,她的身体在恐惧耳中的这个男声。她知道这道声音从何而来——她的耳中不止被植入了定位器,还有单向通讯器,以便在任何时候,被某些想要联系她的人联系上。   “你想……做什么?”她问。   “我?我什么都不能做,艾裴丽,我甚至不知道你在哪里,我们看不到你。”男人说,“但是你知不知道你想做什么呢?”   “见鬼,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科幻电影里总有这样的故事,异形变成了你熟悉的人,用你挚爱的脸对你哭泣……你会不忍心对她下手,这就是BE-17的目的。BE-17并没有太强大的力量,就算吞噬了艾裴丽也迅速被我们控制住,但之后它变成了艾裴丽的样子,拥有了艾裴丽的记忆,用她的脸对我们哀求,说她很疼。”   “它有……意识?”   “我想恐怕是的,虽然力量羸弱,但BE-17的智慧并不输给人类。它知道我们带给它痛苦,所以它让艾裴丽与我们对话……它也知道人类会怜惜美丽的同类,所以它一直在逐渐改变外表,变得更加富有魅力。她是异形,她是行星吞噬者,她是黑洞。她存在的目的就是吞噬一切……我刚加入第七区时曾经相信没有什么生命是我们不能控制的,唯独她……她让我们恐惧。”   “……但是报告说BE-17并没有记忆,和你所说的不相符。”   “抱歉,这是……因为一些私人感情。”   “你们做了什么?”   “洗脑。长官,我们有多爱艾裴丽,就有多恨它,所以你不能指望我们能怜惜它……至少最开始是这样。不过这不是坏事,之后我们发现她忘记了一切,甚至连吞噬的本能也忘记了,她只记得自己叫艾裴丽,就算我们放开监管,她也不知道要逃跑。”   “种子。”艾裴丽喃喃。   “是的。”男人温柔地说。   “只有你能够做到,没有时间了,没人知道种子什么时候会爆炸,也没人知道汽车人会不会就此用它毁灭地球,我们知道他们相信你,艾裴丽,你必须吃掉它,否则它会吞噬整个地球。”   “你喜欢这个世界吗?那就拯救它。”   “你们居然把这么危险的东西一直放在十七号试验场?”   “我们无法杀死她,也不敢杀死她,至少她现在处于沉睡之中,谁敢面对把她唤醒的后果?除此之外我们能做什么?你敢把她送到太阳系哪怕是银河系的任何一个角落吗?有时我甚至后悔为何我们当初要捕获她。”   “以你的说法,你参与了整个实验,那你为什么说你是心理治疗师?”   “我的确是,长官,只不过我是BE-17的心理治疗师,或者说,我是艾裴丽的心理医生。”   “为什么要给一个外星怪物做心理咨询?”   “我们觉得这样有助于控制她的状态。BE-17吞噬艾裴丽时模仿了她的性格,从心理学角度,它的行为符合人格分裂的成因,它模拟了一个人格代替自己面对实验的痛苦,在它是艾裴丽时,她就只是艾裴丽,它自身则处于沉睡状态,所以艾裴丽不会逃跑。但是在痛苦突破阈值之后,艾裴丽的人格并没有崩溃,她足够坚韧,坚韧到甚至取代了主人格,而作为人类,她显然更好控制。事实证明我们的想法没错。”   “……所以你能够通过一次通话,就让BE-17心甘情愿吞噬种子?”   “是的,艾裴丽很爱这个世界。”   ——这就是理由。艾裴丽想。   她不知道在这一角之外都在发生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但有一点在她的脑海里清晰地回荡,占据了她的全部思考能力。   “你愿意吗?”耳中的声音问。   “现在局面不算好,但军方等会会抢到种子送过来,机会只有一次,一次之后汽车人就会抢走种子,你必须尽快决定。”   “我……”   艾裴丽觉得自己想了很多,有什么都没想。   她想起荒原上的日夜,想起群山里的回响,想起戈壁上的篝火,想起短短几天,寥寥无几的接触和对话。   想起自己的无力。   没有能力的情况下无论什么都像是空谈……但是这个世界上特殊的人并不那么多不是吗?不是所有人都是改造人,超能力者,人形兵器,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拯救世界。   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神迹,那么为什么还会有人相信神明的存在呢?   “我……愿意。”她说。   然后发生了什么?   好像只是剧痛,熟悉的剧痛。   “所以你们不知道最后会变成那样。”   “她所在的位置离飞船边缘很近,我们估算过吞噬种子后艾裴丽或许会因为重量而坠落,因此在城区做好了捕获她的准备,但是最后一刻,禁闭的飞船转移到了芝加哥附近的休伦湖上空,在吞噬种子之后,BE-17坠入进了休伦湖。”   “有一个汽车人跟着跳下去了,对吗?”   “是的。他几乎抓住了她。”   你有没有过这样的体验?   在你面临死亡时,曾经的幻象和记忆忽然悉数扑面而来,如同湖水将你淹没,你觉得你想要看到的人出现在你眼前。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幻觉呢?艾裴丽想。   还有什么想说的呢?明明那么多次你都没有说出口。   她还有很多话很多话想要说,因为种种原因来不及开口不敢开口犹豫着该不该开口——   她想道歉,她想解释,她想说自己不后悔。   为什么要后悔呢?   虽然她已经知道,这是一个不断重复着悲哀和憎恨,一点也不温柔的,无可救药的世界,但是哪怕被欺骗被背叛被厌憎被抛弃,受伤一千次一万次——   她依然愿意无条件地热爱她。   沉入湖水的瞬间,艾裴丽恍惚间想到了很多个下午。   指针定格在整点时,大钟从沉睡中苏醒轰然奏鸣,风铃的影子错落有致地落在地板上,优美如同女神的诗歌。而她则抱着书坐在窗下,生着薄茧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厚重书页上排列规整的凸起时,心中被尊敬和感激充塞。   她尊敬那些能够写出如斯美丽文字的存在,感激那些存在将这样美丽的故事讲给她听。   即使那是童话,又如何呢?   从最开始,艾裴丽就知道,横炮的评价没有错,这个世界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她这种想法只有故事里的角色才会有。   他说的没错,她的想法本来就是从那些童话里来的。   可是童话有什么不好呢?故事里的世界总是黑白分明善恶有报,灰烬归灰烬尘埃归尘埃,看起来真实善良美好。   不符合现实?她当然知道,她从来就没有做出过过度美化现实的幻想。   世界有多糟糕,她一直都——   ——看得见。   冷漠,排斥,猜疑,厌恶,恐惧,风从来都只会传递那些负面情绪而不做任何掩饰隐瞒。   童话不一定真的结局美满,黑暗之中其实看不到光。   可是在那个童话里,她还愿不愿意攀上荆棘的高塔,哪怕遍体鳞伤,血染白裙,流尽所有的眼泪?   艾裴丽想,她的答案永远不会变。   ——是的,无怨无悔。   只为那荆棘高塔上的公主名为希望,而她恰好比现实,重要一点点。   她可能看不见这个世界,但她正好有那个天赋,能从黑暗中看到光。   为了那光的存在,她愿意献祭自己的一切。   她成功了吗?艾裴丽想。   她感觉很累,仿佛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发出临死的哭泣,它们哀嚎,绝望,悲鸣,无声细小的声音交织成宏大的交响曲,破开了她眼中的黑暗。   她看到了银色。   她看到清冷朦胧的天光在流畅车身上削出一线锐利耀眼的光芒,光泽炫目的跑车冲破空气阻力咆哮着冲向她,在视网膜上依稀残存风驰电掣的光影。   那样突兀地、肆无忌惮地、突如其来地撕裂一切桎梏阻碍,横冲直撞地闯进她的荒原。   和初见时一样,她对着那抹银色露出了微笑。   ——2018年7月1日16时37分33秒,芝加哥。   艾裴丽·洛厄尔,死亡。   ☆、补充   时过境迁……大纲在电脑里躺了两年多,始终找不到感觉来补完,现在也只能说是囫囵着填了个结局——毕竟找不回当初累赘繁复的遣词习惯了,加上的确没有太多时间,所以就先这样,以后有时间也许会把段落之间的空白填上。   当年想写一个女孩一身白裙光着脚在荆棘丛里跋涉,用伤痕累累的手指分开荆棘,用自己的笑容照亮世界的故事——总有些人的存在会让你对这个绝望的世界再生出一点点希冀,因为他们的存在你会觉得这个世界还有温柔的一面……这里感谢正正当初和我讨论了那么多,虽然理论上的完美结局我没办法写出来啦,但精髓我还是保留了下来,算是一个纪念。   之前说过要开支线,现在支线胎死腹中……不过还是稍微说一声。   蠢蠢的真实身份是外星物种狂潮,是异形,是行星吞噬者,是黑洞。存在的目的就是吞噬一切。会和第一个接触到的生物共生,如果这种生物存在社会制度,它会将共生体改造得更能够被集体喜爱,一旦吞噬某种物质它就会拥有那种物质的特性,所以如果不加控制一只狂潮甚至能吃空一个宇宙……这些前文也有透露。   在被第七区捕获后,它一直作为研究对象被第七区研究,在一次意外中与研究员艾裴丽共生,为了避免更多的伤害,大部分时候以艾裴丽的人格为主,并且外表也慢慢向“美丽”的方向变化,因为艾裴丽的反应更像人类,更能让人不忍心伤害。   但是在年复一年的实验后,主人格反而变成了艾裴丽,也在痛苦之中忘记了自己的过去和身份,以人类自称,本能被压制到甚至无法改变形态,因此只要取出膝盖骨就能让她无法逃离,也可以用剧毒重金属化合物来控制她的生死。   所以蠢蠢拥有一定的记忆,没有膝盖骨和眼球,而limbo会想把她留在梦里……因为只要她清醒limbo就无法占据主导,无法吃空这个宇宙。   而艾裴丽·洛厄尔的死亡,意味着limbo的复苏。   艾裴丽的遗骸坠入湖底,在湖中慢慢以狂潮的身份重生,她从水中返回陆地,化作狂潮吞没了芝加哥,城市被漆黑的黏稠物质覆盖,化作金属森林,人们沉浸在limbo营造出的梦魇之中,潮水沿着公路和荒原高速蔓延,最终会吞没整个地球。   没离开芝加哥的汽车人都沉浸在美梦之中,在梦里塞伯坦没有摧毁,威震天与擎天柱携手共治,战争从未发生,牺牲的朋友从火种源中重返,没有人愿意离开。   横炮和艾裴丽在咖啡馆里聊天说笑,艾裴丽双腿完整,眼睛明亮。   大概就这样……我觉得是个挺好的故事。   希望你们喜欢这个结局:)